議事後第二天,念青便清醒過來。
念青的自愈能力超常,且完全與生俱來。
而且依這回看,好像比從前更強了。
葉嘯細心地做好記錄,親眼看見無心人的事,還是活生生地破天荒頭一回,他得留心念青身體的每一絲變化,保證下一次再有意外發生,能夠平安渡過。
清醒之前,念青隻覺得口很渴,也很熱,就像把他扔進了沸水鍋裏,還加了鍋蓋!
他拚命著掙紮著往外爬,最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氣喘籲籲地睜開了眼睛!
他幾乎是逃命地鑽出被窩,太可怕了,真是個噩夢!
穩定心神以後,念青好奇地揪起被角數了數。
一——二——三——
七層!
整整七層!
七層厚棉被!外麵三伏天!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過度的驚嚇讓念青再也不想待在床上,趕緊著跳下床來,這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小師弟,你醒了。”
這是師兄的聲音,念青驚喜著回頭。可轉而又疑惑,自己不是在鰈鶼鎮嗎?師兄也來這裏了?
葉嘯笑著將藥碗放下,看著念青被汗水浸濕的後背,又連連說著抱歉:“沒想到你能恢複得這麼快,昨天三師兄帶著你回來時,身體雪一樣冷。”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去替念青找衣服換上,好不容易醒來,可別又病了。
念青一聽,感覺不對:“師兄帶我回來,難道這裏是——”
“這裏是青梧。”葉嘯背對著念青回答,剛好找出一件深青的裏衣,再找找,外衣選這件,齊了。
葉嘯將衣服疊好交給念青:“青梧就是你的家,回家了別這麼拘束。快去換上,穿濕衣服會著涼的。”
“師兄。”念青緊張地絞著手指,猶豫著沒接。因為,他覺得自己沒資格接受。
葉嘯並不著急,問他怎麼了。
念青信任葉嘯,也願意跟葉嘯講心事。所以他雖然害怕,但還是講了出來:“師兄,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而且這回,好像還麻煩了更多的人。”
念青說話時,葉嘯一直觀察著他,自家小師弟,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這一瞬間的不安與局促,讓葉嘯猛地想起三年前,那時念青給他的感覺,也是這樣。
好不容易放下的戒心,拉近的距離,都不作數了嗎?
葉嘯阻止自己再往下想,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衣服還躺他懷裏,得先讓念青換上。
“師兄手舉著都酸了,你還不接?”他說得自然隨便,沒有半點異狀。
念青急得眼淚在眶子裏直打轉,卻生生給憋回去。
一跺腳,抱著衣服跑到屏風後邊,三下五除二換好,又跑到葉嘯麵前,頗有種聽候發落的意思。
葉嘯又說:“你坐下,剛好,藥放涼了。”
這回念青學聰明了,抱起藥碗三咽兩咽,一溜煙點了底兒。又規規矩矩地站好,眼眶子紅得讓人揪心。
葉嘯看著念青坐下又站起,沒了輒,苦笑:“站著說也行。念青,師兄問你,如果有一天,是師兄受了傷,得要你照顧,你會不會覺得麻煩?”
念青不假思索:“怎麼可能?”
“所以同樣的道理,你受傷師兄們照顧你,是天經地義,怎麼會是麻煩?”
可葉嘯的道理在念青聽來,卻並不成立:“師兄對我好,對我恩重如山,所以我做什麼都不會覺得麻煩。但是我卻一件事都沒為師兄做過,這本來就不公平。”
葉嘯覺得幾聲炸雷震聾了他:我把你當作親人,你卻像個外人,像銅臭商人一樣在比較付出與給予是否相當?
說沒受打擊是騙人的,不過葉嘯還能以理性告訴自己不能表現出失落。他隻能死死地攥著拳頭,保持著笑容。
原來都是錯覺嗎?
念青的一聲聲師兄,一陣陣笑聲,甚至學會開的玩笑?
原來是假的!
他曾自信地以為,已經走進念青的內心,到現在卻發現這不過是念青禮貌的結果?
他人的善意會得到念青的等價交換,可還需要多少證明,才能真正讓念青敞開心扉呢?
葉嘯天性樂觀,笑對他而言不是難事。可假裝溫柔好難。
去他的!
葉嘯再也繃不住,他第一次對念青垮臉:“念青,你跟我出來!”
念青隻見過溫柔儒雅的十師兄,此時對上這樣一副嚴厲麵孔,他竟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葉嘯走到雪竹院中的,如其名,院內有竹。小片竹林外砌條青色石子鋪成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