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嘯走上青石路,邊走還邊側目,似在林間尋找。大約一刻鍾的工夫,他停下腳步。
轉身麵對念青,臉色依舊嚴肅:“過來,跪下。”
念青不敢違逆,乖乖走了過去,跪下了。
葉嘯詰問:“你可知,我為何要罰你?”
青石路表麵不平,咯得他並不好受,念青不敢有半點怨言,隻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倒是老實,答得幹脆!”葉嘯隻覺得自己這二十多年來的修養,就要折在念青的手裏。
念青的頭埋得更深,他感覺到師兄的怒火好像燒得更旺,該死的,又說錯話了。
“那我告訴你。念青,如果你隻是將別人對你的好意放在稱上,隻想著拿等量的東西去回報。你注定是不會幸福的。你會成為這個世間,最孤獨的人,而且你的孤獨,是自找的。”
葉嘯說這番話時,內心掙紮又痛苦,他不是不知道念青的過去,可還是決定非這樣做不可。既然念青是他的師弟,他就要盡到師兄的責任。
“人的善良,人的好意,除了用同樣的善良與好意去交換,其它的一切都替代不了。如是你不用同樣的真心,就算將性命用做回報,你也還不清。”
“你現在,有家了,有家人了,不再是當初角落裏的那道影子。剛才你說的那個句子,就是將我們的真心,狠狠扔到了地上。”
念青抱緊了自己,他的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明明是沒有心的人,可還是覺得心髒被一隻手緊緊捏住,疼得快死了。
“好好想想吧,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起來。”
葉嘯最後扔下這個句子,沿著來時的路走回了院中。
葉景行其實在那裏悄悄看了好久,但見勢不對,沒有上前。這會兒見葉嘯過來,才總算等來有了機會。
“師兄,你終於吃錯藥了?小師弟剛醒,怎麼著你了?”葉景行與念青關係要好,這會兒看著他受了師兄處罰,心裏還有些氣惱。
葉嘯沒說話,他鐵青著臉,下一秒卻一個趔趄。葉景行趕緊扶住,這才軟了下來:“師兄,你這是怎麼了,別嚇我啊!”
“小點聲。”葉嘯捶了下他,“扶我去坐下。”
葉嘯知道自己這是氣血攻心,調息下便好。
過後,葉景行知道始末原由,也不敢再替念青說話。卻也擔心:“小師弟萬一真想不通怎麼辦?一直跪著嗎?”
葉嘯蒼白著臉:“必須要讓他知道自己的錯誤,十一,你可別替他求情。”
“是,師兄。”
葉景行同情地望著千尋竹下的念青,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從那日起,葉嘯似是為表決心,沒再見念青一麵。連每日的藥都是葉景行端去。
就這樣,過了三天。葉嘯與念青顯得跟沒事人事的,葉景行卻受不了了。
第三天的夜裏,葉景行躺在床上,輾轉不得安眠。
他實在看不下去,他比誰都清楚,念青就是傻小子,又認死理愛較真,要是他想不通,還真就能做到一直跪著。
這樣下去,鐵膝蓋也得跪廢!
不行,得想個辦法。可想什麼法子呢?他又犯了難。
葉景行天生有一毛病,一動腦子就犯困。這不,再一睜眼,已是經二天早晨。
葉景行煩躁地撓頭,他剛一坐起來,就聽到有人敲門。
“師兄,你起了沒?”
這聲音,是念青!葉景行困意全消,一個鯉魚打挺下床開門。
真是念青!
念青見他起來,忙將懷裏的淘來的寶貝拿了出來:“我挖了顆筍,師兄不是最喜歡吃了嗎?”
比起這個,葉景行更感興趣:“你想通了?”
念青重重地點頭,表情真誠:“之前我不懂,但是以後,我會盡我所能,努力做到。”我會努力去相信,努力去了解,對所有人敞開心扉,坦露真誠。
“你能想通就好。”
葉景行如釋重負。換了話題,指著念青捧的這顆筍,講起了它的故事:
“這顆筍算是咱的前輩了。以前住雪竹院的師兄,每回犯錯罰跪,都是跟它做伴。沒想到第一回讓你遇上,就得被搬上餐桌。可憐可憐。”
念青一聽,非但沒撒手,反而抱得更緊:“也種不回去了,咱們去找十師兄,借他的手藝,開個筍宴。”
葉景行驚訝地看著念青:“這一跪還把你跪活了!敬酒不吃偏吃罰酒啊你。”
師兄弟兩個打打鬧鬧,談笑風生。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