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中央的決定,我沒有意見。”但是我又說:“蔡順禮經得起審查!”同時我提出孩子們的問題。我要求中央等蔡順禮的事情弄清楚了再處理孩子們的問題,中央同意了。
他們把我送回總政招待所,把我住的屋子翻了個底兒朝天,連盛大蒜的破紙盒子還摸了又摸,好像這裏藏著炸彈。
過了幾天,又來了一幫人。有個大幹部向我宣布李××主任的命令:“你們娘倆回昆明,今晚的火車。”又命令說:“從現在起,你們二人不許出門。”我就對他們說,女兒在某醫院實習,另外在北京還有好多事情要辦。他又說:“讓別人去辦。”好像我們要逃跑似的。我們為什麼要跑!再說,又能跑到哪去?蔡順禮被關押也是被別有用心的人陷害,一時蒙蔽個別領導而已。兩三個人盯著我們收拾東西,另外又派出好幾幫人外出幫我辦事。我正愁有些東西沒處放,恰好在昆明工作的侄女王玉先被趕回來,這可幫了大忙。我在北京買了一批舊書,裝好一大筐,請她幫我帶到她哥哥家保存。
晚飯我吃了些剩雞湯泡飯。女兒對這突如其來的荒唐事情想不通,生氣不吃飯。當晚,我們坐上了直達昆明的火車。到火車站,他們先一個人上去,裝做要拉我上車。當時我才51歲,根本不用拉。我們母女上車後那兩人才上車。上車後,有人遙控他們,隻聽到看管我們的人回答對方的話說:“她媽吃了些雞湯泡飯,女兒沒有吃。”可歎一些領導人隻會高高在上地發號施令,對幹部一點兒也不了解,更不用說了解家屬了,恐怕連見都沒有見過。他們以為我沒有活頭兒了,要逃跑或是自殺。在火車上,包廂裏一個人先在上鋪睡覺,一個睡下鋪門外,還有一個人在板凳上坐著。三人輪流值班。這些行為我們都不管,想睡就睡,不想睡便休息,該吃飯就吃飯。
二十九株連家人到站停車時間長,我們娘倆到站台上散步。他們三人站成個三角形:一個站在車門口準備先上車;一個站在出口處,怕我們出站逃跑;一個站在離車門遠些、靠近車廂的地方,防止我們鑽到火車底下。
火車抵達昆明車站,早有人在等候了。他們把我們娘倆接到家,客廳早有一男一女在沙發上坐著。王科長向我宣布命令:“你到省委學習班。”我說:“等把女兒送走我再去!”“不行!你女兒由我們送她回原單位。”兩個“魔怪”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王科長話音一落,兩個“魔怪”就把我架走了。他們坐在汽車後座,把我夾在中間。到學習班院裏,待要進屋時,一個男人向兩個怪物表演了一個跳樓的姿勢被我看見了。我暗自好笑他的無知。我沒有那麼傻,天大的事我也頂得住,除非你這壞蛋暗殺我。我要和你們這些小癟三較量到底,看誰笑到最後!
到“學習班”第二天,李××代表“省委”向我宣布命令:“省委決定你到學習班學習,任務就是揭發批判蔡順禮的‘罪行’!”雲南早有人說他是“炮派”,想整他。現在蔡順禮在北京隔離審查,這夥人整不著他了,就拿我們家屬開刀。在文化大革命中,雲南一派掌權,說一不二,以派性代替法律,造反派草菅人命的事時有發生。雲南造反派曾經關押、整死過一個老幹部,他的孩子拿著手銬、腳鐐遊行示威,造成了很大影響。然而不管怎樣,人死不能複生。
這裏名義上叫“學習班”,實際上就是“監管”、“專政”。開始不讓我出門,調來兩名女工看著我。她們白天陪我吃飯,黑夜陪我睡覺,一個睡門口的單人床上,一個睡在我對麵的一個雙層床上。她睡下層,上層空著,沒有人住。早上我在院子裏鍛煉,她倆在旁邊瞎轉悠,生怕我逃跑了。
我睡的屋裏安裝了竊聽器,怕被我識破,還做了偽裝。我沒事就唱樣板戲,也不會調兒,瞎唱,天天唱,不睡覺就唱,好叫她們聽個夠。
所謂“學習班”,名兒好聽,實際上專門整我。還調來四名大學生,三個機關幹部,天天開鬥爭會。不開會也不讓出院門,隻能在院子裏活動,這跟監獄沒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