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微微一笑,道:“皇祖母這是怎麼說的,孫兒不學無術,哪裏懂得什麼國家大事,若不是皇祖母這些年從旁罩拂著,指不定孫兒惹出什麼滔天的禍事來呢!”高氏聽得他如此說,微微皺眉,歎了口氣,仔細打量了趙煦一番,輕輕的道:“你十足像你爹爹,總是自以為聰明能幹,總是想做一番震古爍今的大事出來,你既然有這般雄心壯誌,怎地還不敢在我麵前承認麼?”
趙煦微微一笑,說道:“孫兒哪有什麼雄心壯誌,不過是些孩子氣的玩意罷了!孫兒一切都是皇祖母所賜,當年若不是皇祖母一力主持,父皇崩駕之時,朝中大臣不立雍王、也立曹王了。皇祖母的深恩,孫兒又如何敢忘記?”
高氏一雙眸子直盯著趙煦,仿佛要將他看穿看破一般,趙煦隻覺那對昏暗散亂的眸子,此刻竟是這般光芒四射,直將他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看了個明明白白。想到自己哪些個布置,以高氏的手段心機,隻怕早就被摸了個通透,心底不由得微微發緊。
高氏忽地劇烈的咳嗽起來,身子不住抖動,趙煦見狀剛想要探手撫慰一番,卻見高氏雙眸寒光四射,雙眼直視自己,探出的手不由得停在半空,微微一愕,說道:“皇祖母想必是太過操勞了,孫兒這就召喚太醫……”不等他說完,驀地裏高氏忽地探出手來,將他的手腕扣住,說道:“你怕了麼?你天天在指望今日,隻盼我一旦病重死去,你……你便可以大顯身手了,對也不對?”
趙煦隻覺手腕好似被鐵箍鎖住一般,陣陣發疼,想起高氏平日的威嚴,趙煦竟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心思,心道:難不成……難不成……這竟是個圈套?想到此處,趙煦心底一陣發涼,忍不住回頭望去,卻見黃道靈一臉木然,呆立一旁,一雙眸子直勾勾的望向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再看趙佖,依舊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看不清半點神色。
趙煦忙不迭又向殿外望去,卻見一女二男正站在殿外,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正是自己招攬的武林高手。見到三人模樣,趙煦心下略定,略微平複心神,回首笑道:“宮中禦林軍指揮是皇祖母的親信,內侍太監頭兒是皇祖母的心腹,朝中文武大臣都是皇祖母委派的,便連孫兒的皇後,也是皇祖母親自為孫兒選好的,孫兒好似那籠中鳥兒一般,怎能不怕!”
雖是早有布置,但他大膽說了這幾句話,心中仍是忍不住怦怦亂跳,回首又向殿門望了幾眼,見殿門口的三人毫無異狀,這才稍覺放心。微微一頓,趙煦又說道:“想來當年父皇也是如此這般吧,可憐父皇手創的青苗法、保馬法、保甲法等等,都是富國強兵的良法,卻被司馬光、呂公著、蘇軾這些腐儒壞了大事,到頭來卻落得個舉國鼎沸,鬱鬱而終!”
不等他說完,趙煦隻覺手腕愈發緊固,隱隱竟有幾分痛楚傳來,當下忍不住望向高氏。卻見高氏紅潤溫亮的麵容微微一陣抽搐,隨即又歎息一聲道:“王安石才學過人,為國為民,新法雖有瑕疵,倒也確實是強國良法,可是……唉……可是他空有才學,卻不懂知人善用之道,手下所用者,盡是些個酷吏,隻知道邀功媚上,不顧百姓死活……”
說到這裏,高氏已然氣喘籲籲,好半晌才接下去道:“天下事情往往欲速則不達,你父皇性子急躁,一味求快,恨不得今日變法,明日便富國強兵,偏生他又聽不得逆耳忠言,臣子們見他舉措不當,勸諫幾句,他便要大發脾氣,罷官的罷官,放逐的放逐,如此一來,又怎能不舉國鼎沸,巨變橫生!”
趙煦聞言微微一曬,笑道:“皇祖母所言極是,孫兒銘記在心,他日孫兒重興新法,定要仔細選賢擢能,萬萬不會再走父皇的老路就是了!”高氏驀地裏聽得趙煦這般說,禁不住失聲道:“什麼?你要重興新法?”趙煦手腕一抖,忽地將高氏的手甩開,後退了幾步道:“不錯!”
看著高氏滿臉的錯愕,趙煦又瞥了一旁的黃道靈一眼,見黃道靈也是眉頭緊蹙,上下打量著自己,趙煦忍不住心頭一陣竊喜,輕笑一聲,緩緩道:“燕雲十六州一失,我大宋再無騎兵與遼酋抗衡,世人據說澶淵之盟是太祖的不世偉業,在孫兒看來,卻是我大宋的恥辱,孫兒身為大宋天子,怎能不為祖宗雪恥,待得新法大興,國富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