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差點沒起來，被黃夢馨著急忙慌地從床上拽起來的時候離集合的時間已經不到十五分鍾了。
“你今天怎麼睡得這麼熟，我記得我洗臉之前已經叫過你一次了，沒想到從洗手間出來你還在睡！”
南柯起得太猛還沒緩過勁，匆匆洗漱完跟黃夢馨跑下宿舍樓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兩人不出意外的遲到了。
教官還算好說話，罰兩人在連隊旁邊站軍姿半小時，比隔壁連動不動就俯臥撐青蛙跳的教官仁慈多了。
兩個人並排站著，目視前方的深紅跑道，身後是各個連隊此起彼伏的報數聲和教官粗糲的口號聲。
“你昨天幾點睡的，今天起的這麼晚。”
黃夢馨看著前麵，壓低聲音問道。
南柯也看著前麵，輕輕歎了口氣，她昨天十點半上床躺下，翻來覆去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幾點才睡著。
“可能是十二點？”
黃夢馨閉了閉眼，“好吧。”
南柯覺得有些抱歉，提議中午給她買支雪糕賠罪。
“我要提子味的。”
“好。”
中午去食堂，打好飯買好雪糕，兩人找了個沒人的位置坐下吃飯。
黃夢馨怕雪糕融化，飯都沒吃先拆開雪糕吃了起來。
南柯坐在她對麵往嘴裏送米飯和辣炒蛤蜊，沒吃幾口，就看到遠處端著餐盤，和周圍人說說笑笑，並且勻速朝自己方向靠近的梁俞。
戴過眼鏡體會到那是什麼感覺之後，隔得很遠望向他時南柯就沒那麼緊張了，因為在模糊的世界裏，他看不清自己。
梁俞身邊的人是軍訓站在他右手邊的一個男生，高高瘦瘦，看起來很健談。
他比梁俞先看到南柯和黃夢馨，用手肘拐了拐梁俞。
梁俞看清兩人的時候，他自己也正好走到她們跟前，“這不是今天早上遲到的那兩位同學麼，好巧。”
說著，他和身旁人放下餐盤，直接在兩人旁邊坐下。
黃夢馨朝他苦哈哈地笑了一下，“別說了，幸虧咱教官沒那麼嚴厲隻讓我倆站了軍姿，要是讓我平板支撐波比跳啥的，我直接死給他看。”
梁俞笑了笑，沒說什麼，也沒問兩人遲到的原因。
倒是那個瘦瘦的男生“噯”了一聲，對梁俞使眼色，“怎麼不介紹介紹我啊，我也想認識認識兩位美女。”
南柯朝男生看了一眼，發現他神色從容，姿態放鬆，在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讓梁俞起個話頭。
梁俞咽下嘴裏的米飯，已經了解對麵是個什麼貨色，無語道：“你還用得著我介紹？”
男生笑了笑，對身旁的南柯說：“美女你好，我是陳昭正，”然後又對黃夢馨說，“美女你好，我還是陳昭正。”
他的語氣很逗，並不讓人覺得冒犯，南柯出於禮貌對他說，“你好，我叫南柯。”
黃夢馨模仿著他的口吻：“帥哥你好，我是黃夢馨。”
陳昭正咧嘴一笑，露出幹淨整齊的牙齒，看起來就是個陽光大男孩。
“我聽梁俞說你跟他初中就認識啊？”他往嘴裏扒了口飯，隨口問斜對麵的黃夢馨。
“對啊，我們上過同一個補習班。”
陳昭正露出一個曖昧的笑，“你倆淵源不淺啊。”
一直低頭安靜吃飯的南柯猛的咬了下舌頭，疼的她眼冒淚花。
陳昭正嘴沒個把門，梁俞桌下的腿忍不住踹了他一腳，“瞎說什麼，吃你的飯。”
自覺沒趣的陳昭正聳聳肩，也沒再說什麼。
南柯低著頭往嘴裏塞飯，舌尖的痛感已經淡去，她也清醒了一些。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和梁俞即使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她也沒有勇氣主動跟他搭上一句話，甚至聽到他和別的女生的玩笑自己氣到咬舌頭，也隻會沒出息的忍著不發出一點聲音。
她太謹慎膽小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隻靠她來縮近，難如登天。
她還沒明確意識到自己究竟為何執著於關心自己和梁俞的距離，隻是會忍不住幻想：如果能和他再熟悉一點，再認識的久一點...能像他跟黃夢馨那樣相處自然，就好了。
3
一周的軍訓過得很快，軍訓結訓儀式那天，學校請來了化妝師，給所有有節目要上的同學都畫了個淡妝，據說是因為臨川本地的電視台會過來錄像。
那天一大早南柯她們就被拉到了一間空閑教室，裏麵站滿了睡眼惺忪的同學，和無精打采的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帶著口罩，忙的前腳打後腳跟的僅有的三位化妝師。
南柯和黃夢馨站在門口的位置排隊等化妝，這個情形讓南柯想起六一兒童節時，還在幼兒園的她被老師化妝，流水線一樣抹麵霜擦粉底，畫一個大紅臉，最後還要在腦門上點一個大紅點。
黃夢馨抻著脖子往裏看了看，放心地舒了口氣，“化妝師的技術還不賴啊，我看她們化完妝的都變得好好看。”
南柯聞言也朝裏看了看，發現所有人的妝容都很淡，口紅和眼影也都用的很克製，像是妝感很弱的偽素顏妝。
不是幼兒園的喜慶大紅臉就好。
突然想起什麼，她問：“男生是不是待會也要過來化妝？”
“對啊，女生化完就是男生了。”
那梁俞豈不是也會被化妝師按著，往臉上塗粉底抹口紅？
南柯想象不出梁俞化上妝會是什麼樣子，心裏暗暗祈禱化妝師的手速再快一點，她想快一點見到梁俞化好妝的樣子。
大概等了二十多分鍾，化妝的隊伍排到了南柯。
給她化妝的是個年紀不大的新手，給南柯塗妝前乳的時候感慨了一句，“妹妹你皮膚好好啊，不像我，每天化妝，額頭長了好多痘。”
南柯安慰她，“沒有啊，而且你今天的妝很好看。”
化妝師笑了笑，拿出粉底液擠在手背上，“真的嗎？那我也給你畫一個絕美的妝，讓你今天在電視上大放異彩！”
南柯的長相屬於淡顏，眉目清秀，皮膚白皙，但是沒什麼特色，不足以讓人驚豔，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對化妝師口中的“大放異彩”沒怎麼當回事。
坐在椅子上閉著眼，感受著化妝師拿著粉撲在臉上輕輕地拍來拍去，這種奇異的感覺竟然讓她有些犯困。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黃夢馨的笑聲，南柯剛想睜開眼看看她在笑什麼，緊接著就聽見梁俞的聲音。
“你怎麼化得這麼快，南柯還沒結束？”
“不知道啊，我倆明明是同時開始的。”
兩人閑聊的一字一句都清晰的落在南柯耳朵裏，搭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就攥緊了褲子。
化妝師似乎瞧出了她的心事，趴在她耳邊悄聲道：“不要緊張，我保證待會的你能讓那個男生眼前一亮。”
南柯求饒：“算了吧...”
又過了大概五分鍾，終於化完妝，她起身向教室門口聊天的兩人走去。
離開前化妝師朝她遞了個眼神，仿佛在說：“衝啊，拿下他！”
南柯苦笑一下，不抱希望能驚豔梁俞，隻祈禱自己第一次化妝的樣子不會太奇怪。
“嗨。”
南柯拍了拍黃夢馨肩膀，黃夢馨回頭，看見她的瞬間，脫口而出：“我的媽呀！”
南柯一瞬間慌了神，連忙問：“我的妝很奇怪嗎？”隨後她在心裏後悔，剛才怎麼隻顧著過來找他們，沒想著照照鏡子呢？
“沒有沒有，南柯，你真的好適合這個......怎麼說，你化的妝好漂亮！”
看到黃夢馨身後的梁俞也點了頭，南柯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真的嗎？”
“真的！”
梁俞不鹹不淡地笑了笑，“南柯本來也挺好看啊。”
黃夢馨白了眼梁俞，“就你小子會說話啊？我們家南柯當然好看，化了妝更好看而已！”
看著打鬧的兩人，南柯隻覺得臉頰發燙，剛才梁俞輕描淡寫的話語像是一劑強效興奮劑，讓她一時間手不是手腳不是腳，巨大的刺激下，姿態動作都別扭到極致。
幸好這時李冀川走了過來，叫梁俞一起去排隊化妝。
梁俞不情不願地離開去化妝之後，南柯又拉著黃夢馨問了好幾遍，確定自己的妝真的很合適之後總算放了心。
男生化妝速度很快，幾乎每個人都隻是修修眉形塗個隔離就完事，即使這樣，還是能聽見一些男生痛苦的呻吟，他們似乎很抗拒化妝師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
等男生化好之後，所有人都回原班級集合，準備到操場彩排。
人來人往中，南柯的眼睛一直在追尋他的身影。
皮膚白了一點，眉毛的顏色更重了一點，除此之外好像也沒什麼變化。
排練完走方隊之後，他們幾個唱軍歌的由李冀川帶隊，到操場東南角集合，準備上主席台表演。
候場的幾分鍾裏，李冀川把打印的歌詞人手一份發下來，讓大家順一遍，免得上去忘詞。
“你覺不覺得班長還挺細心的？”背歌詞時，黃夢馨戳了戳南柯的胳膊，低聲問道。
南柯朝一旁的李冀川看了一眼，如實回答：“嗯，我也感覺，他人挺好的。”
黃夢馨認同地哼了一聲，“是吧，而且感覺他長得也很幹淨......”
南柯聽出她話語裏的不同尋常，“你突然說這個幹嘛，你不會......”
黃夢馨抿唇半晌沒作聲，南柯猜到了她的小心思，露出一個了然的笑。
黃夢馨臉上第一次出現不好意思的神情，她理了理耳邊碎發，“你覺得我今天化了妝，有沒有比之前好看一點？”
南柯認真地打量一下，然後點點頭，“當然了！”
黃夢馨放下心，深吸一口氣，拿起一瓶礦泉水頭也不回地去找李冀川了。
看著黃夢馨離開的背影，南柯再一次羨慕起來。
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扭扭捏捏。
這幾個詞都是南柯身上沒有的，也是她可望不可即的。
“他倆什麼情況？”
身旁突然有人說話，南柯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才發現梁俞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自己旁邊。
南柯剛想開口，轉念一想又覺得擅自把黃夢馨喜歡李冀川的事情說出去不太好，於是岔開話題，“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梁俞活動活動頸椎，道：“背詞太無聊了，這不想著過來找你們聊聊天麼。”
南柯舔舔幹燥的唇，“嗯。”
“你說咱真的會上電視嗎？”
“會吧，老師說過會有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過來錄像。”
梁俞點點頭，“也是，今天你化得這麼好看，要是不上電視確實有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