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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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天,星期天下午,田原典太乘電車在阿佐穀車站下車,往南步行。

穿過商店街,越過電車線,一直朝裏走,是一條很幽靜的住宅街,西側高大的住宅櫛次鱗比,都有長的圍牆和寬廣的庭園,再往前便是一片可以稱為武藏野遺跡的雜樹林,林中也有漂亮的建築與鬱鬱蔥蔥的豪華的庭園,令人感到這兒是高級住宅區。

田原早打聽好尾山署長的住址。他手中拿著本子,一路上問了好幾家煙紙店,終於找到了尾山家,此處位於坡道上端的高地,附近還有幾處帶圍牆的高級住宅。

尾山家雖稱不上是公館,這麼年輕的官吏住著如此豪華的和洋折衷的住宅,是夠闊綽的。他站在桂著名牌的門前,裏邊傳來“咚壟咚隆''幽雅的鋼琴聲。

田原按了按門鈴,站了一會兒,一位年輕的女傭從門裏往外窺看。

“我是報社的,”田原遞過名片,“我想會見府上的主人。”女傭接過名片一看,“請等一等。”返身往裏走。

田原想也許會遭到拒絕。五、六分鍾後,女傭急匆匆地跑出來,向他一鞠躬,“請進!”田原在女傭帶領下,進得大門,庭園修得很整齊,這位還不到三十歲的尾山署長住著如此豪華的住宅,田原真有點羨慕,因為他住的公寓隻有一間八鋪席的房間。

他被領到客廳,正麵牆上桂著油畫,四周還掛著各種各樣的繪畫。這位尾山稅務署長好象很愛好美術。

客廳是西式的,家俱很闊氣。田原猜想,一個稅務署長如此排場,可能他的嶽父、已故的岩村次官給了他相當的援助。

接過茶,等了約摸十來分鍾,尾山署長穿著一身和服出來了。田原起身行禮。

“前天突然拜訪您,諸多討擾,殊甚失禮!”“不,不,歡迎您來。”尾山正宏依然十分恭敬、客氣。他穿著和服,同穿著西服一樣勻稱,得體。

尾山署長舒適地坐到椅子上,向田原敬煙戶,心裏直嘀咕,“這位新聞記者星期天有什麼事找我呢?”田原在路上早已考慮好見麵時要說的話。

“我有事路過府上。一看門上名牌正好是前天您給我名片上的名字,不揣冒味,前來拜訪。”這算什麼理由呢?不過新聞記者和一般人不同,他的職業多少可以隨便點,對方也許認為是合理的。

“您府上住在附近嗎?”

尾山署長揚起他那白皙端正的臉看看田原。

“不,不,這附近有我的一個親戚,我常來。這一帶太幽靜了。”田原羨慕地朝客廳環視,發現屋裏還放著二三座裸女的石膏像。

“署長先生,您搜集了這許多繪畫和雕刻,您一定愛好美術羅!”“嗯——是的,打學生時代起我就愛好。”“那麼您自己也畫畫嗎?”“不。不過有時侯也隨便塗幾下,主要是欣賞別人的作品。”

“那麼您搜集收成了不少名作羅!”

“沒有什麼成器的,象我這樣的窮官吏是張羅不起的。”這時,一位細高挑兒、臉色白淨,顯得十分有教養的女子端來了咖啡,田原立刻猜到,她就是已故岩村次官的女兒,尾山正宏的妻子。

“歡迎您光臨。”

那女子放下茶碗,向田原行禮。

“這是內人。”尾山沒有起身,作了介紹。

“突然打擾,實在對不起。”

田原恭敬地一鞠躬。

“沒有什麼東西款待您,請隨便用點。”夫人似乎很靦腆,說罷便退下了。

這時,尾山署長眼睛瞅著別處,吸著香煙。田原典太感到再談繪畫也沒多大勁,於是伺機轉話題。而尾山署長摸不透田原為什麼跑到家裏來,裏有點厭煩。田原盡力堆起笑容說,“署長先生,您到R稅務署以前在何處工作?”“你指的是工作單位嗎?”署長的眼光重又掃到田原的臉上。

“是的。”

“我在大藏省,剛調來不久。對當地稅務署的工作不很熟悉。”“不過,您反正是下基層熟悉熟悉業務,兩年後還調回大藏省,是不是?”“這個。……誰知道。”尾山署長柔和地一笑,臉上充滿自信的表情仿佛肯定了田原的看法。

“提起稅務署,最近發生一些麻煩的事。看來這種工作特別容易受業主的誘惑,是不是?”田原想方設法轉話題過去,伺機再涉及崎山和野吉的事情。

尾山署長表麵上雖很客氣,但一談到稅務署的工作,他便慎重起來。

“我在社會部工作,”田原說,“偶而遇上稅務署引起輿論責難的令人不快的事件。例如,去年金融公司的不正之風,作為它的副產品,發生了P稅務署的受賄事件。這些事比我們想象的複雜得多。”尾山署長皺起他那“秀才”眉,鄭重其事地說:“稅務署人員眾多,良莠不齊,不能因為有一二個腐敗的例子就批評所有的稅務官吏,壞人在任何組織中都有。”“不,我並不是批評稅務署。隻不過我對那篇報導有極大的興趣罷了。署長先生,您很了解那起事件嗎?”“不,不。當時我剛從大藏省調來,不太了解。我來到第一線擔任稅務署長後才發現這樣的事件,在大藏省時根本不了解稅務署的工作。為了將來的工作,我才到這兒來實習的。總之這一事件我完全不了解。”田原想,也許真是這樣,當時的事件,這位剛從大藏省詞來的尾山署長是不會了解的。他現在雖然擔任稅務署長但具體工作都是由手下幹練的科長們處理。一句話,尾山署長,之所以來當署長,隻不過是為了混到一個履厲罷了。

田原苦無其事問起崎山和野吉。

“兩位都是挺能幹的。”署長讚揚道,“們長期從事具體業務,這一點我是無法相比的,經常求教於他們。”這也不是假話。科班出身的稅務署老職員,業務熟悉,這位從上麵“下凡”的年輕署長是難以同他們較量的。

“崎山君和野吉君都是誠實可靠的。”尾山署長繼續說道,“剛才您提到的出問題的P稅務署,當時他們都在那兒工作,沒有發現任何問題,足見丙位的人格。”田原覺得再談也沒有意恩了,便起身告辭,離開尾山署長的住宅。

說那兩位誠實可靠,人格高尚,田原真想仰天對長空嗤之以鼻。這個“秀才”出身的大少爺署長,什麼也不明白。他竟然專程找這樣的署長了解崎山和野吉的情況,簡直睡昏頭。

好!田原典太下決心,一定把崎山亮久和野吉欣平徹底查清楚!

那麼究竟怎樣才能查清崎山亮久和野吉欣平的勾當呢?它和其他社會新聞不同,這稅務署的事情確實使田原傷腦筋。

先同赤星副主任商量一下再說。

2

第二天白天田原典太到報社上班。

赤星副主任依然趴在桌上改稿件,他手拿紅筆在稿紙上點點圈圈。他的手指沾滿了紅墨水。

“赤星君!”田原走到他身旁,“您早!”“嗬一”赤星副主任正忙著整理稿件,目不斜視。

“有點事兒想同您商量一下。”田原典太請求道。

“什麼事兒?”

“昨天我到尾山署長家去了。”

“嗬,是嗎?”赤星沒放下筆,點點頭。

“我想就這樁事同您商量一下。”

“可以。”赤星副主任答道,“馬上就完了,你等一下。”一篇報導稿相當厚。副主任終於把它改完,放下紅筆,伸伸懶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上哪兒?”他問田原。

“上咖啡館吧!”

“行!”

赤星從抽屜裏拿出香煙,放進口袋裏,走出了編輯室。

“去外麵很麻煩,還是上社內食堂吧。”“也行。”兩人來到四樓報社的食堂,這時刻正好沒有多少人。隻有五六個沒有工作的人在角落裏喝咖啡。

“赤星君,你喝什麼?”

“咖啡吧!”

田原也要了一杯咖啡。這兒不同於一般茶館,無人伺候,要自己動手。

“謝謝。”

赤星副主任見田原端來咖啡,連忙道謝。

“昨天去尾山署長家裏了?昨天不是星期天嗎?”“是的,我就說路過這兒,順便進去拜訪的。”“暑長見你了嗎?”赤星喝著咖啡問道。

“見了。穿著一身和服,洋洋自得的樣子。正象您說過的那樣,所‘秀才路線’在稅務署幹二年左右,再調回大藏剩”“是嗎?”赤星想了一下,“既然這樣,那麼他肯定什麼都會告訴你。”“不,”田原搖搖頭,“他是來稅務署實習的,深一點的情況他根本不了解。一個勁兒誇獎崎山和野吉,說他們是誠實可靠的部下。”“這路貨色對具體業務根本不了解,你見了他也得不到任何收獲,是不是?”“是的,”田原點點頭,“一想到這位大少爺署長被崎山、野吉弄得暈頭轉向,我確實很生氣,非得把這兩家夥徹底查清不可。”“對,幹吧!”赤星副主任表示讚同。他喝罷咖啡,掏出皺皮皮的香煙,點燃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