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喝,大廳上頓即一片死寂了下來。
賣山草藥的經馬雲龍連使了眼色,這才敢情他叫的是自己。
他也不知何故,急忙中戰戰兢兢地依言站了起來,嘻笑著問道:“叫的是……是叫……叫在下麼?這可稀奇得緊!隻不知大爺有何吩咐?”
蔡護院道:“你跟我上來,給我瞧瞧盧老爺子的病況如何了。”
賣山草藥的聽罷著實嚇了一跳,雙手亂擺,急道:“不!不!大爺你可真會開玩笑,小的平時……隻……隻是入些草藥貨做小買賣罷了。講得好聽點,也不過粗通點醫理,說到給人治病,嘿嘿,那……那可不行!”
蔡護院道:“這裏還有別的大夫麼?讓你給老爺把把脈,也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快快跟我上來,隻要讓老爺有點好轉,少不了你的好處。”
賣山草藥的心道:“什麼少不了好處?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最是清楚,要出了什麼三長兩短,我的小命要還不要!”站著就是不肯動,雙目瞧著聶捕頭等人,望能替他作主。
聶捕頭不聞不問,自顧嚐酒。
蔡護院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大不耐煩,淡淡吐出了一句:“你要不快跟來!蔡某人這就拉你到廚房,煎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送給大家下酒去!”
蔡護院這隨便一句話出來,自有一股威嚴,叫常人難以抗拒。
賣山草的聽了竟來了一身汗,沒了法子,隻得見一步走一步,背起身邊的藥筐子,苦著臉,慢吞吞地跟著上樓去了。
賣山草藥的跟了蔡護院上樓,正是事不關己,己不勞心,下麵大廳一下子又回複了原有的氣氛。
隻有那年輕書生望了蔡護院及那賣山草藥的二人漸去的身影,小聲嘀咕著道:“這盧家的人還當真有夠蠻橫的,人家不願意則軟硬兼施地強迫就範,雖有道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不能如此……如此……唉!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呀!”
馬雲龍道:“敢怒不敢言又怎麼著?呸!欺善怕惡,乃是人之本性。去管不關自己的事,惹禍上身,也是活該!俗話說得好:‘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我這可是經驗之談!這些廢話我也不想多說……喂,漠北狂客決戰兩大門派的故事,你們是還要聽下去罷!”
這時圍著一起的人大多交過了銅錢當作聽熱鬧的報酬,要是沒聽完便散夥,那可就吃大虧了,當下都紛紛地表態,要他快講下去。
年輕書生終於自感歎中回過神來,接著之前說到的話頭說道:“石前輩當日與兩大門派切磋,想必自有一番惡戰。馬鏢師此前曾道石前輩沒有輸,少林派、武當派也沒有贏。這是怎麼說?那……就是雙方打了個平手麼?果真那樣倒好!沒輸沒贏的,雙方不失麵子,和氣收場,以和為貴,那不也可算皆大歡喜了!”
馬雲龍搖搖頭歎道:“事情可沒有你想的簡單。”
甘肅客隨即故意詢問道:“哦,那你倒說說看,事情究是有多複雜了?”
馬雲龍仰天打了個哈哈,隻道:“也沒多複雜。”
甘肅客未防他有此回答,怔了怔,說道:“可不是!當日那場決鬥是有眾多武林同道作見證的。一招一式,須逃不過在場者的雙眼。最後誰勝誰負,自是一目了然……”
馬雲龍打斷了他的說話,喃喃地道:“那場比武,當真所有在場的武林同道都可作見證麼?誰勝誰負,在他們眼中又當真是一目了然麼?”
甘肅客一愣,道:“這個自然!各門派代表又不是瞎子,怎地看不出來!”
隻見馬雲龍搖搖頭,緩緩地道:“不對,不對,那你這可就大錯特錯了!”
甘肅客心下頗來氣的,心想:“這人還真會賣關子。這裏頭聚集的人,自稱最是清楚當年漠北狂客與少林、武當兩大門派之戰的,就隻有他。他就是說些什麼,旁人都隻有聽聽和問問的份,不好去辯駁。至於個中是真是假,也是委實難說得緊。正有道是‘姑妄言之妄聽之’,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且看他如何自圓其說。”
馬雲龍拿起旱煙袋,又要吸上一口,心裏暢快多了。吸完抬頭把四周圍著的人群都打量了一下,方才說道:“當年應邀上武當的各門派,和今天的諸位也一樣,都有一顆強烈的好奇心,很想親眼一睹漠北狂客和武當、少林兩派的絕技,究竟是誰高一籌。當然,他們打心裏都很希望兩大門派把石克勇打一個落花流水,剔除漠北狂客和各大中門派的私人恩怨不說,是食古不化也好,是妒忌心作祟也好,平常人大都不願見到堂堂的百年武林之望,一朝敗在了一名後起無冕之王的手上。”
年輕書生道:“如此說來,石前輩本來邀請上來作公證的各門大中派,事實上,都成了在為兩大門派呐喊助威?”
馬雲龍道:“這話也不算錯!”頓了一頓又道:“可兩大門派並沒有領這份‘情’。當日一戰,由於兩大門派的事前協商,最後是采取了閉門切磋的方法。”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擾攘了起來,有的道:“如此各大中門派豈不是白走了一趟?什麼都沒看到了?”有的道:“這可是一代高手間的非常大戰啊,要當麵錯過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到場的各門派怕不會輕易作罷吧?”有的道:“著呀!況且什麼閉門切磋,也是兩大門派的一廂情願,漠北狂客可沒有答應。”有的道:“少林、武當這樣做法,說不準是怕當眾輸了沒麵子,呸,什麼勞什子名門大派,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