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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部來人了。”管家剛報,客人已到。

李家為趕快起身:“哎呀,川本君來了,深夜造訪,有什麼重要事情?”

穿著西裝的川本小藤環視了一下客廳,走到玉梅的身邊說道:“白玉梅小姐,我是專程來送請柬的。”

玉梅接過請柬,打開一看,禮貌地回答:“哪裏用得著您專程來送啊,叫李先生帶回來就行了。”

“您是貴客,當然要親自遞交的。課長叫我帶話,請白小姐務必賞光。”

“您太客氣了,我可不敢當,我隻不過是個家庭老師。”

川本小藤這才對李家為說道:“好了,東西送到,我就告辭了。”

李家為照例將客人送到大門口才返回。

李太太擔心地說:“我才不想去那些地方呢,好危險的,到處是刺客。”

李家為安慰著太太:“是櫻花俱樂部,日本人重兵把守,連蒼蠅都飛不進去,放心吧。”

話雖這樣說,李家為的心裏也在打著鼓,日租界也不安全,重慶的、延安的、黑道的、白道的,都盯著他們這些漢奸。當這個市政府秘書長是提著腦袋在做,不過這個年頭,即使平民百姓也不安穩,早上在街上擺個攤,說不準中午就陳屍街頭回不了家了。

既然當初跟著汪公走了那一步,現在還能再回頭嗎?重慶方麵會放過他嗎?他們連汪公這樣的民國元老都要刺殺,他這個跟班的就更不值得一提了。所以他決定一條道走到黑,活一天算一天,可是老婆孩子呢,跟著自己真是受罪啊。

什麼狗屁聯誼會?準是川本這家夥出的主意,讓井上清借這個機會采花罷了。

“玉梅,你自己當心。明天我下班後來接你們。”李家為叮囑道。

“好。我先去睡了。”玉梅應道。

回到自己的房間,玉梅拉開衣櫥,挑選著自己出席舞會的晚裝,憑她的感覺,這個聯誼會一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她有這樣的預感。

穿什麼衣服合適呢?穿旗袍太不方便,腿都抬不起來,褲裝也不合適,晚禮服她沒有,出行的時候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場合。

最後她選了一件白襯衣、一條淡玫瑰紅的百褶裙和一雙白色的中跟帶襻皮鞋。換好衣服,她站在鏡子前麵,鏡子中的自己顯得特別年輕,這身樸素的行頭學生氣很濃,但是裙子的玫瑰顏色又是那麼充滿女人味,她把卷發編成了兩條辮子,挽起來,紮上兩根淡玫瑰紅的蝴蝶結,在嘴唇上抹了一點玫瑰紅的唇膏。

鏡子中出現了牛寶軍的臉龐,他英氣逼人的五官和玉梅嬌柔的臉孔映在一起,很是相配。玉梅臉上呈現出害羞的表情來,牛寶軍的雙手從後將她緊緊環抱。玉梅閉上了眼睛,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已經空無一人,原來剛才不過是幻覺。

牛寶軍應該到上海了,嚴斯亮還沒有通知自己,希望明天會有他的消息。

最近一段時間的早上,玉梅都會到一家新開的叫做百花香香的花店去買鮮花,幾乎是天天去,有時候是買白色的百合花裝點客廳,有時候是給李家為夫婦的臥室布置上玫瑰花,自然的花香在家裏彌漫,沁人心脾。

今天是周六,李家為走得很早,玉梅到達餐廳的時候沒有看到他,李太太說他早飯都沒吃完就走了,玉梅匆匆吃了點早餐,就和李太太說她去買點花回來。

李太太點點頭,本來這種事情想叫張媽去做的,可是,她一個鄉下人怎麼懂得這種羅曼蒂克的事情呢?玉梅這丫頭做事情倒也妥帖。

出了大鐵門,玉梅不禁仰頭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身心都有短暫的解放的感覺。漢奸人人得而誅之,她對李家為充滿了厭惡之情,但是每次看到他都要裝做尊敬、喜歡的樣子來,真是太難為自己了。

花店的門是開著的,在濃濃的清新香味中,兩個顧客正在選花。

“今天有什麼新鮮的花啊?”玉梅踏進花店問道。

“小姐,你看,這些都是新鮮的,剛剛進的粉紅色的康乃馨,很漂亮。”賣花的大嫂正是十六鋪碼頭船工家的那個阿嫂。

“好,我就要這個吧。”

“小姐你要多少枝,我幫你包起來。”

“十九枝。”

賣花大嫂麻利地配了些滿天星,包好了遞給玉梅。

玉梅掏出一張美鈔,換回了一遝零碎的小票。

玉梅回來的時候,張媽正在客廳把換上水的花瓶放到桌子上。玉梅拆了包裝紙,把花一枝枝插進花瓶。張媽的手真快,立即把包裝紙收了起來。玉梅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張媽的動作,說道:“張媽,麻煩你幫我拿個剪刀過來。”

“好的,小姐。”

張媽去廚房後,玉梅也跟過去。在廚房外麵,她看見張媽把那張包裝紙迅速塞到一個抽屜裏,然後找剪刀。過了幾秒鍾,玉梅佯裝走進廚房的時候差點撞上了拿著剪刀出來的張媽。

“我還以為你找不到呢,所以就自己來找了。”

“找到了,找到了,喏,給你。”張媽有被人撞破的那種緊張和尷尬。

“謝謝你。”玉梅若無其事地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