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我劉貴興是什麼意思,我懶得跟他們說,就說:“是神!”
他們一聽眼睛都亮了。嘴裏也開始嘀咕了,可他們發不準中國音,全把“劉貴興”叫成“樓掛蝦”。一見我就說:“謝謝樓掛蝦!謝謝樓掛蝦!”
他們一說“蝦”,害得我直流口水。
5.我病了卻沒有藥吃
最慘的是,在我臨離開塔巴姆村的10天前,有一天,我突然覺得渾身難受,一點力氣也沒有。連著三天,我都沒有外出拍照,也吃不下飯。隻好躺在床上,到了晚上身上忽冷忽熱的,像是發起了高燒。我讓大酋長家的女傭不停地給我弄冷毛巾,敷在腦門上,但還是把嘴燒出了大泡。第二天,馬丹給索看我一夜間被燒成了這副鬼模樣,問我吃沒吃藥,我隻能搖頭。急得她瞪著很大的圓眼睛直叫:“快吃中國藥,你怎麼不吃藥?”
我怎麼能不想吃藥呢?
我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對她說:“藥都給了村裏人,我這裏一粒也沒有了。”
說完,我看見她眼睛裏有淚花在閃動,這可是我與她相識一百多天裏頭一回看到她為我那麼動情。此時,她的雙眼迸發出一種女人特有的善良目光,使我很是感動。她用自己的腦門貼近了我的腦門,然後搖了搖頭說:“很熱,病得很重。”說完她的眼淚無法控製地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不要這樣,我心裏會很難過的。”我勸她說。
其實,看到她流淚,我的心裏也酸酸的。
她哭著問我:“為什麼?巴麗薩,為什麼會這樣?你怎麼那麼傻,自己不留一點呢?”
是呀,我真是太傻了,為什麼把藥都給他們?可他們卻給了我什麼?我越想越覺得可怕,萬一這次我挺不過去,萬一我不得不去鎮上醫院,萬一需要輸液,一想到那些可怕的艾滋病,我的渾身毛骨悚然。
我越想越傷感,幹脆蒙上被子大哭起來。我想家,想媽媽做的飯菜,想丈夫的疼愛,後悔自己為什麼跑到這個鬼地方來,我發誓,今後絕不再離開家半步。不知是害怕,還是傷感,我的心情沮喪極了。
這時,女傭滿格賊賊輕輕推開了門,她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剛為我做的潑力詩,放在我的床頭,她看屋裏的氣氛不對勁兒,話也沒敢說就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馬丹給索也出去了,不到五分鍾,她端了一盤炒雞蛋進來。
“別難過了,你的藥救了村裏那麼多人,大家都說你是好人,巴麗薩是這個。”她衝我翹起了拇指。然後又拿了濕毛巾給我擦了擦臉,接著說:“你是好人,肯定會沒事的,如果再不好,我去給你請馬目才地斯(MAMETSTLISI)(當地巫醫)”。
看到她們對我像自家人那麼關心備至,我的心又軟了。從地球的北半部走到南半部,從亞洲走進非洲,能與她們共同生活一百多天,這是一種緣分,我應該珍惜這些日子與她們建立的這份情感,而不該輕易地拋棄它。再說,對村裏來要藥的病人,我又怎麼能看著他們被病痛折磨而置之不理呢。也許,幾片藥看上去並不起眼,但它能挽救他或她的生命,這對於一個家庭是多麼的重要。
我應該相信自己一定能渡過這個難關,堅持挺過去。
三天後,我在沒吃一粒藥的情況下,終於退了燒,算是扛了過來。
看來,老天爺不會輕易把我留在這裏,它知道我要回家,回到自己的國土和那些愛我的親人們身邊。
藥吃完了,照片也拍了不少,我覺得自己也該回家了。我獨自坐在大酋長家的後山坡上,設想著關於我回家的美好時刻:痛痛快快地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然後,美美地吃一頓全是肉的大餐,找朋友邊喝純正的啤酒,邊說整整一個通宵的中國話,告訴他們我在塔巴姆所看到的一切。到那時一定很帶勁,很開心,最重要的是,回家會讓我的內心感到特別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