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鋒利的棍子紮在牛的身體裏，卻好像刺在我的心上。我開始憎恨那個劊子手，認為是他的出手不力，使那頭牛死得太慘。我對站在一旁的馬丹給索說：“為什麼讓這麼笨的男人殺牛，你看弄得全村的人都不得安寧，牛也死得不痛快。”
“巴麗薩，這個殺牛的大爹是專門從鎮上請來的。這牛要是很快殺死了就不能GOOD LUCK（好運）也不HAPPY（愉快）了。要是一整天都殺不死，才是最幸運的。”
鬧了半天，是那屠宰師有意識地折磨那頭牛，讓它在人們的歡笑中一點一點痛苦地死去，這樣才能滿足人們的快感，這未免也太殘忍了。這不是把人的歡樂，建立在隻知道埋頭幹活的老黃牛的痛苦之上嗎？
眼看著牛身上被紮得千瘡百孔，但它仍一次次地掙紮著往外跑，不過，一次比一次跑得慢，一次比一次跑得近。這時，牛圈裏的另外兩頭牛早已嚇得縮成一團，根本不敢動。而站在圍牆外的人們，始終在快樂的氣氛中高唱著“夥姆呀大爹……夥姆呀……大爹。”牛最後一次被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瘸一拐了，雖然在它的身上看不見流血，但是它的鼻子已經開始冒血了。這時屠宰師再一次撲向它，咬著牙，用那鐵棍，狠狠地在它身上連戳了幾下。過去常聽人說，牛是通人性的，而此時隻聽“撲通”一聲，這隻強悍的牛前腿臥地，給人們跪下了。它一次次下跪，又一次次強行著起身，頑強地掙紮著。據說，正是牛的這種頑強，才代表著男人。也就是說，成家後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頑強的生命力，才能擔負得起家庭的重任。如果一個男人生命很脆弱，又怎能養活得了妻子和他的兒女呢。
這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牛是如此頑強的動物。
鮮血從牛鼻子裏不斷地往外湧，這時，隻聽牛使出最大的力氣“哞兒……”地慘叫了一聲，然後，瞪大眼珠，張著嘴咽氣了。很久很久，我都能聽見。那頭牛最後的慘叫的聲，那聲音在身後環繞的山中發出回響，不斷地被重複著。
牛死了，人們的歌聲也停止了。這一切對當地人來說習以為常，而對於我這個村裏唯一的外來人，卻有太多的感慨。
難道結婚一定要用牛的慘死來換取人們的歡樂嗎？麵對被大山包圍的村莊和那些等待吃牛肉的人們，此時隻有我呆呆地獨自站在牛圈旁，腦子裏閃現著無數個問號。
“巴麗薩，快到這邊來，這兒還有羊呢。”馬老太太的喊聲，使我回到了現實，此時，人們隻顧高興，誰也沒有注意到我內心的異常。
宰羊的儀式也同時在進行。由於，羊代表著女人，不需要表現它的頑強。所以，與牛完全不同，它的死幾乎沒什麼痛苦。
牛死後，很快就有七八個男人衝上去，先是一刀將牛尾巴割下來，然後剝牛皮，大卸八塊，剔骨，割肉。接下來是女人們邊唱著歌，邊將分割後的牛骨、牛肉運到主人家裏，之後，便是等待吃牛肉了。
這時，馬丹給索很興奮地對我說：“咱們千萬別回去，在這兒等著吃肉，婚禮上殺的牛，吃了會有好運氣。”
我心想，那牛最後的慘叫聲在我耳邊縈繞，久久不肯散去，我怎麼能咽得下去它的肉呢？盡管來到塔巴姆我沒有吃過肉，但這頭牛的肉我絕不能吃。我對她說：“你自己去吃吧，我絕不會吃的。”
聽了我的話，馬老太太有一臉的問號。我隻能把這些歸結為兩國文化的差異。
4.婚禮一直持續到天明
婚禮最使人愉快的，是人們隨時隨地都會圍個圓圈跳舞，他們揮舞著兩臂，腳下踩著鼓點式的節奏，不停地重複著那些簡單的動作。不論男女，他們邊跳邊喝著啤酒，眼看著大桶的啤酒漸漸轉入了他們的血管中，人的狀態也變得越來越興奮。有人會突然尖叫著吼一嗓子，也有人獨自狂舞著，嘴裏還時不時地喊幾聲，像是為自己助興。跳舞的人群不斷地壯大，我也被迫停止拍照，被拉進跳舞的隊伍中學著他們的動作，手舞足蹈地在中間亂蹦著，顯然，與大家不那麼合拍。好在沒人笑話我，大家共同狂歡，分享快樂，這是個自由歡樂的場所，人人都很投入。歡快的時候，也是內心最愉悅的時刻。我非常喜歡黑人這種無憂無慮的性格，每當與他們一起跳舞時，總是充滿了激情和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