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門是敞開的，門口進進出出地有幾個小孩在打鬧，屋裏同樣也有小孩來回竄動，地上，鍋、碗、瓢、盆、破桶，爛刷子、布簾子，橫七豎八，到處亂甩，就像走進了戰場。屋裏靠牆的地上有兩個裸露著上身的女人抱著孩子，正靠著牆坐著。不用問就知道，這一定是馬利布哈母女倆。
“巴麗薩是來祝賀的，說你們真了不起，她還給你們帶糖來了。”馬老太太話還沒說完，屋裏的那些小孩耳朵真尖，“呼啦”一下子全把我圍住了，就連坐在地上的母女倆也眼巴巴地看著我，弄得我一時不知怎麼回事。
“巴麗薩，給她們‘棒棒’（糖）。”我心想，這老太太怎麼了，沒說要給她們糖。
“誰說我有 ‘棒棒’？你事先又沒說要帶”棒棒“，等去鎮上買了再給她們。”我很生老太太的氣，她這一說，弄得我很尷尬。
“不！你有糖，我看見過，是中國糖，你應該給孩子們吃。”老太太很確定地說。
我火了，心想，我自己身上有沒有糖還不知道，要是有糖，還能等到現在？我剛想當眾抖摟我的攝影背心，突然想起我兜裏還有幾粒金嗓子喉寶，這可是朋友鄔老哥在我臨行前特意為我買的，我一直舍不得吃，怎麼竟讓老太太發現了。再說這哪是糖，是藥，但這不僅能吃，還是甜的，我又怎麼能跟他們說得清楚呢。我隻好把“糖”從兜裏很不情願地掏出來，一粒一粒地分給孩子們。
沒過多會兒，那些糖就從孩子們嘴裏被一一吐了出來，可能是他們從沒吃過這麼辣和涼的“糖”。一個個咧著嘴，吐著舌頭看著我。倒像是我把他們害了。
我生氣地對馬老太太說：“那些都是藥，你偏要說是糖，這下知道了吧？”
接著我又沒好氣地衝著馬老太太問：“孩子都是男還是女？爸爸在哪兒？”
馬老太太是個很會看臉色的人，她見我不高興，趕緊把聲音變得很溫柔，很和緩，她說：“我剛才問了，兩個都是女兒。你問的是哪個孩子的爸爸？”
抱著孩子的女兒開口了：“我爸爸在南非的礦上做工，我結婚在莫節可桑，丈夫的家在那兒。”
我發現她的英語說得挺好，人也長得漂亮，看上去是個讀過書、有點文化的人，就幹脆湊過去坐到離她近一點的墊子上，先是看了看她懷裏正睡覺的孩子，接著就與她聊了起來。
她說她叫累布阿（LEBOHANG），18歲，丈夫叫莫哥麥婁（MOHOMELO），22歲。他倆現在還沒有舉行正式的婚禮。因為，去年11月她發現自己懷孕了，隻好在她丈夫家裏搞了一個簡單的訂婚儀式。按當地風俗，懷著孩子的孕婦是不能舉辦婚禮的，隻有等孩子出生三個月過後才可以。所以，她正等待三個月後丈夫來接她的那一時刻，她說那時她一定會打扮得很漂亮。
我對她說：“如果三個月後，他不要你們母女了，你會害怕嗎？”
“為什麼害怕？”她不解地問我。
“因為你是生過孩子的女人，而男人大都喜新厭舊。如果這個男人不要你，其他男人也會嫌棄你，因為，你生過別人的孩子。”我對她說。
“我生了孩子，才是真正的女人了。男人喜歡真正的女人，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她很自豪地對我說。
“你現在剛18歲就開始生孩子，以後養那麼多孩子不覺得累嗎？”我又問她。
“女人就是要養孩子，越多越好，你看我媽媽，現在生的小妹妹是我家第6個孩子，非常可愛。我是8月7日生的女兒，媽媽比我晚幾天，你看她倆長得像嗎？”我看了一下正在熟睡的兩個孩子，隻是覺得她們大小差不多。就說：“很像雙胞胎，不過你女兒比你妹妹皮膚淺一些。”
累布阿告訴我：媽媽今年38歲。20年前，她跟爸爸結婚時，爸爸家很窮，隻給了一頭牛做聘禮。第二年，爸爸隻好去了南非的礦井采礦。這些年，隻要家裏一聽說井下塌方，就提心吊膽的為爸爸擔心。那邊還有人得肺病回來，最後也死了。所以，看不見爸爸的時候，總是放不下心。一般爸爸會在兩三個月回來一次。給家裏送幾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