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去了使館,這可是我在這個國家真正的家。
“你終於回來了,一連兩個月沒有你的消息,大使很擔心。”這是陳一秘見到我時說的第一句話。
之後,我見到張大使,並告訴他在山裏很難與外麵取得聯係,他很理解地點了點頭說:“隻要你能安全回來,我們就放心了。畢竟你是個女同誌。不過看你比走時胖了,說明你適應了當地生活,這點很重要。”
幸運的是,我正好趕上了國慶節。大使說,使館將在9月28日晚舉行國慶宴會,我可以參加,到時也會有許多在萊的華人參加。聽到這個消息,我高興得兩晚上沒睡好覺,期盼著早點看到久違了的中國臉,不論認識與否,他們都是我的同胞,都會讓我有種很親近的感覺。
“早就聽說國內來了個女記者,可是一直不知道這人在哪兒,鬧了半天你一頭紮進了山裏,這麼久才露麵。你要當心這裏的艾滋病,HIV攜帶者平均三個人裏一個。”這是中國醫療隊的醫生們見到我時說的。
“你應該多拍點當地的圓形土房子,這是非洲的標誌,離開非洲可就難找了。”這是為援建項目來此的城建集團的工人們告訴我的。
萊索托中華工商聯合會會長和秘書長都是當地的老華僑,他們最了解當地的情況,也為此替我擔了不少心:“梁子,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們的心都懸著,看到你回來,我們也踏實多了。”
我的朋友陳道文,從另一個省趕來,對我說:“今晚就跟我走吧,我們那邊也有不少中國人,這段時間你換個環境,感受一下在這裏的中國人是怎樣生活的。”
看見宴會廳燈紅酒綠的環境和這麼多自己的同胞,激動之餘,我發現自己對這突然到來的一切似乎有些不適應了,不僅眼睛看不夠,腦子也轉不過來。看著最後吃剩的各種自助食品擺在桌上,我滿腦子都想的是吃不飽飯的塔巴姆兒童,他們之所以饞,是因為沒有充足的食品,如果他們能吃到這些東西,又怎麼會向我伸手要糖呢。我真恨不能將這些剩餘的食品全帶回村裏,把全村的孩子都叫來,讓他們吃個痛快。
農村與城市,強烈的生活反差,使我真怕再回去過那種黑暗而寂寞的生活,看到這燈紅酒綠的城市生活,勾起了我對家的思念。幾次我都想著,幹脆不要那些行李,就這樣回家算了。但一想到村裏還有許多東西都是我未知的,又是我很想了解的,我應該回去把它們拍攝下來,才不辜負此行。
每天看見馬塞盧上空盤旋的飛機時,我的心都在動,但很快又堅定了自己回村裏的念頭。哎,什麼時候能坐上回家的飛機上,那一定是我最開心的時刻。
眼下,我必須回到塔巴姆村,我相信那裏的人們在等待著我歸去。
3.生命的最後時刻
10月初,我回到塔巴姆村,一切都感到那麼親切,這個我熟悉的村莊,別來無恙,好似我的家。剛放下東西,我首先想到的是泰畢斯。
“聽說她快不行了。”馬丹給索告訴我說。
我急著馬上就去看她。
“不行,你剛坐了那麼長時間的車,太陽都快落山了,還是明天再去吧。”老太太勸我。
“萬一明天她死了,我會後悔一輩子。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去。”我情緒很激動地衝她喊了起來。
結果,馬老太太極不情願地再一次跟我走進了泰畢斯的家。
在此之前,我從馬塞盧特意為她買了牛奶、雞蛋和黑人愛吃的一種麵包。拎著這些她早已久違了的食物,我滿心高興地期待著她能夠胃口大開,生命再現奇跡。然而,當我再看到泰畢斯的時候,卻驚呆了。
此時的她,整個臉上隻剩下一對骷髏般無神的大眼睛,明顯突起的大牙,使人感覺她連牙床的肉都已被耗幹。她已被調整為頭朝裏,腳朝外,據說是因為風太大的緣故。一種不祥的預兆告訴我,她就要走到人生的盡頭了。
這次見麵,我們竟像一對老朋友。我趕緊湊到她麵前,輕聲地向她問候。這時,馬老太太拿出了牛奶交給泰畢斯的媽媽,示意她給泰畢斯喝。泰畢斯用非常微弱的聲音對我說:“謝謝……謝謝你!巴麗薩!你是好人。”
這是我第一次聽她開口說話。這說明她已經認可我了。我高興得有點不知所措,伸出了右手要與她相握。這時站在我身後的馬老太太急了,突然喊了我一聲:“巴麗薩!”但我並沒搭理她,照樣伸著手,等待著泰畢斯能從被子裏伸出手來。但她隻是友好地對我眨了眨眼,並沒有伸手。這時,馬老太太趕緊湊過來說:“泰畢斯病很重,沒有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