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頭一次見到艾滋病人
“聽說非洲有很多人得艾滋病?你知道什麼是艾滋嗎?”我問每天與我形影不離的馬丹給索。
“AIDS(艾滋)!當然知道,那病是傳染的,這兩年村裏已經死了不少人。誰得了都得死,死的時候很嚇人,瘦得像一根棍子。”她說。
還沒等我說話,她神秘地咬著我的耳朵又接著說:“村裏有些女人喜歡跟從南非來的人睡覺,可能因為他們有錢。但不知道他們身上有艾滋,真是害人。”
“你知道現在村裏還有誰得了艾滋嗎?”我問她。
“有好幾個人呢,但你不能亂說。山上有個女人叫泰畢斯(TEBITSI)的,聽說病情已經發作,活不了多久了。另外,平時跟你挺好的,那個叫迪才寶(LISEBO)的女人,也得了這種病,沒發作的時候跟好人一樣。”
“什麼?迪才寶?你是說紮嘎達(TJAKATA)家大女兒那個迪才寶?她也得了艾滋?”我吃了一驚,因為迪才寶會說英語,我倆的來往多一些,沒想到她竟是艾滋病毒的攜帶者。我的大腦以最快的速度回想了一下每次與她交往時的情景,生怕自己與她有什麼過密的舉動。
我突然感到,在這裏有些讓人防不勝防,一不小心,不知哪兒就冒出了“災情”。
聽到村裏關於艾滋病的消息,我的頭發根頓時立起來了。這是我來塔巴姆40多天後,馬丹給索透露的最讓我震驚的消息。因為,過去,我隻聽說過艾滋病,認為它離我很遙遠,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真正麵對它。
在馬塞盧我就聽張大使說過,萊索托是南部非洲艾滋病高發國之一。沒想到眼前真有這樣的病人,好奇心驅使我絕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我告訴老太太想給得艾滋病的泰畢斯拍照片後,她並沒像以往那樣答應得那麼痛快。“這種病人家不願讓外人知道,要是我帶你去了,他們會很生氣的。”看來我給她出了難題。但我也清楚,在這兒是沒有什麼事能難倒她的。
於是,我非常堅決地對她說:“不管怎樣,你一定要帶我去。”
“那病……傳染。”她邊說邊用右眼斜挑著看了我一下,然後又說:“沒有藥治。”
顯然她是害怕。
我對她說:“這些我都知道,你把我帶去就行,然後站在屋外等我,我也不會多待的。”我心說,你以為我就不怕嗎?
老太太看我很堅決,隻好依從了我。
這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跟著老太太穿過一片耕地,又過了一條小河,然後直奔塞虎棟的山,向上爬去。其實,這山上我來過不止五六次,卻一點不知道這裏有艾滋病人。
當我們爬到半山腰處的一座小屋前,老太太停住了腳,她一邊喘著氣,一邊用手向那座房子指了指說:“就是這家。”
“怎麼會呢?前天傍晚,我們還在這家門口,拍了一張婦女頭頂瓦罐的照片。”我很驚奇地問老太太。
“YES!那人就是艾滋病人的媽媽,叫馬布魯果(MABOLOKHO)”她說。
“沒弄錯吧?她可是有說有笑的,哪兒有痛苦的表情。”此時,我的大腦迅速搜索著當時為那女人拍照片時的情景。我記得那天正值夕陽下山的時候,一位身穿藍色線衣的女人,無意間闖進了我的鏡頭。隻見她右胳膊被撕破了一大塊,攔胸係了條毛毯,頭上圍著淺色圍巾,頂著一個葫蘆狀的瓦罐,在藍色天空的襯托下,色彩十分鮮明。她走起路來還邊扭邊唱,很有非洲婦女那種豪邁奔放的勁頭。我追了她幾米,她看我想為她拍照,就停下來,呆呆地麵對著我,反倒使我沒法拍了。她是那麼好合作,我想,如果真是她家,也許我不會遭到拒絕。
我們先去了鄰居家,打聽了一下,確認這會兒艾滋病人就在屋裏,才向她家走去。
就在我們快走到病人家門前時,老太太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壓低了嗓音對我說:“進去千萬別提艾滋,就說順便看看。”
我衝她點了點頭。
這是一座門朝西,用幹草鋪著頂的石頭圓屋,門是敞開的。我和老太太站在門口,趁她喊屋裏的主人時,我趕緊探頭向裏張望。我順著射進門裏的陽光看去,屋裏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這時,從裏麵走出來一個人,正是我拍過照片的那位婦女。她一看是我,滿臉堆笑地站在門口,那胖身體把門口堵了個嚴實。馬丹給索忙向她解釋說:“我和巴麗薩上山,順便過來看看你,她想認個門,也想和你聊聊。”
“好!好!聊吧,可以聊。”盡管她嘴上很痛快地答應著,但仍然紋絲不動地堵住門口。我們是來看艾滋病人的,被堵在這兒怎麼行?可是人家根本沒有請我們進屋的意思。於是,我給老太太使了個眼色。她反應挺快,對那婦女說:“讓巴麗薩進屋坐下吧,她還要用筆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