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她媽媽告訴我,大兒子瑞拉(JOELE)已經結婚生了4個孩子,現在全家隻能靠老二光(TLOOANG)掙的一點錢生活,光在鎮上FMU(FOOD MANAGEMENT UNIT)當搬運工,每月能掙400塊錢,靠他的錢養活一家人,負擔很重,以至於30歲的光至今沒能考慮自己的婚事。因為根本拿不出結婚的聘禮。1995年,政府在聯合國的救助下,贈送了她家一把輪椅。
“有了這把椅子還要有人推她,誰又能整天推著她呢。”她媽媽提起她也顯得很不耐煩地說。
看著在地上一點點蹭著走的馬目海裏,兩手像一對烏雞爪,指甲早被磨禿了,連指頭縫隙都留存著幹泥。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心想,再這樣下去沒多久,馬目海裏恐怕就不在人世了。
馬目海裏19歲生日那天,我專門跑到鎮上的商店,為她買生日禮物。我本想為馬目海裏買一身牛仔布的衣服,比較耐磨,但我跑了幾家商店都沒買到,隻好買了一身戴帽子、又耐髒的藍色運動服,順便還為她買了一些食品。
剛一進門,馬丹給索就把我的禮物在他們眼前晃了晃:“巴麗薩買禮物了。”
隻見她媽媽高興地上前接過東西,一把抱住我,在我臉上轟炸式的亂親了一通,我隻覺得她從不刷牙的嘴裏噴出的唾沫,像一層膠水,粘了我一臉。她見包裏的禮物是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自己身上套。
“這不是給你的,是給孩子的生日禮物。”我看她一個勁地往自己身上套,趕緊製止她。
之後,她又翻出了吃的東西,掏出來大把大把地往嘴裏塞,露出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她隻顧自己吃,全然不顧過生日的女兒。而此時,我看見那可憐的女兒正在離家20米開外的地方,用布蓋著低垂的頭,呆呆地在那裏坐著,她沒看見媽媽的舉動,我真希望她能跑過來,一把奪過媽媽手上的食物,或者大哭著衝媽媽要吃的。其實,即便是女兒看見媽媽的舉動,也未必有爭搶的意識。她的大腦已經很遲鈍了。
而此時媽媽可能是吃得高興了,又湊到我跟前,突然與我緊緊擁抱了一下,這一下竟差點沒讓我背過氣去。
眼看她一個勁兒地隻顧自己吃,我急了,一把奪過禮物包對她說:“這是給你女兒的,不是給你的。”
馬丹給索也有點不高興了,對著她指責了一番。之後,她站在門口,衝著馬目海裏喊了幾聲,見沒有動靜,她就自己走了過去。我原以為她要把女兒抱過來,誰知她隻是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馬目海裏就開始一點點艱難地往這蹭。這20米的距離,她大約蹭了半個小時才過來,而此時全家人都站在門口看著,誰也沒有上前去幫她一下。我對小兒子莫差比說:“你這個當哥哥的就忍心看她這樣?為什麼不去幫助她?”
他笑了笑,神秘地對我小聲說:“她生來就是個有問題的人。”
“什麼問題?”我問。
他在我手上寫了三個英文單詞:SPIRIT(精神、靈魂),EVIL(邪惡、有害),DWARF(矮人),然後對我說:“就是這些問題,這是MOLIMO(上帝)告訴我的。”說完,對著天空長歎了口氣,然後,扭頭就走了。
他的意思是,由於她的靈魂深處是邪惡的,所以造成了她是個“矮人”。
事後,我再一次找到莫差比,告訴他:“你妹妹是因為患了不好醫治的病,而不是什麼靈魂的問題,如果連你這個哥哥都拒絕她,她就太可憐了。”
他對我說:“有時我也覺得妹妹真的很可憐,多麼希望她是個活蹦亂跳的女孩兒。前年聖誕節前,我去鎮上專門給她買了一雙紅皮鞋,穿在她腳上非常漂亮,這也是她長這麼大唯一穿過的一雙鞋。但這些隻是一個願望,這雙鞋穿在她腳上根本不能走路。”
“你們是親骨肉,應該多給她關愛,讓她在這個世上多活幾年。”他看我很誠懇地勸說著,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