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耐歐做女傭時,是大酋長在村裏上上下下經過一番挑選後才選取的,女傭本身就是一份很不容易得到的工作,何況又在首都的大酋長家。而這次她不得不丟掉這份工作,回到貧困的塔巴姆村,把孩子生下來,從此增加了一份沉重的負擔。可她卻把這些看得很簡單,她對我說:“生完孩子我還回大爹馬太裏拉家,我想在馬塞盧找個男人結婚。”
“你的孩子怎麼辦?”我問她。
“留在塔巴姆。”
“誰幫你照管?”
“祖母或者姨媽,誰都行。”她說得很輕鬆,也許在這兒養孩子原本不是件艱難的事,是我把它想複雜了。因為生計的關係,他們對孩子的責任隻限於把孩子生下來,絕不像國內,孩子在娘胎裏就得受教育,一直到他獨立,父母才撒手。
自從我來到萊索托,最早接觸的就是大酋長家的兩個女傭,裏耐歐和馬力森門。起初,她倆不敢跟我說話,常常窺視我的行動。後來,由於大酋長和夫人都很忙,白天隻有我們三個人在家,她們就漸漸地與我熟悉了。
據她倆說,村裏未婚女人很少有人能找到工作。最好的工作是當老師,其次就是女傭。她們大部分時間在鎮上,很少有機會能到馬塞盧。所以,她倆的工作,是令許多女孩兒羨慕的。我問她們做女傭最愉快的是什麼,她們說:“每天能吃得很飽,還能吃到肉和蛋,還有水果,吃的巴巴粉也是白的,這些在家都沒有。”
除此之外,她倆每月能掙200塊錢。她倆極能吃,頓頓能吃掉一大盤冒尖的巴巴粉和菜,還能再啃兩隻雞腿或雞胸脯,有時再給自己煮兩個雞蛋,或其他的菜。她們喜歡吃肉,胃像是個無底洞,永遠沒有飽的時候。不過有一點,她們吃的肉大多是主人吃剩下後,她們才能吃。但有時她們也會偷著為自己私藏一兩塊牛肉,等主人上班的時候再拿出來吃。
當女傭地位很低下,幾乎沒人正眼看她們,也沒有自我生活空間,更不允許張揚個性,甚至說話的音量都得控製。她們每天起早貪黑,忙裏忙外非常辛苦,生活也很枯燥。除每星期日半天去教堂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外出的機會和與外界來往的條件,電話隻能接而不能打。每天天剛亮就要起床打掃院子,然後,為主人和看門的男工們做早飯。當然,大酋長和夫人與其他人吃的飯是有很大區別的。上午是打掃屋裏衛生,不論天氣多冷都得光著腳,跪在地板上,一道道用抹布擦。大盆裏總是堆了一大堆要洗的衣服,有時還有床單、毛毯等。家裏沒有洗衣機,一切都靠人工,包括做蛋糕、布丁和其他食品。她們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吃飯。特別是吃肉的時候,麵帶微笑,神情極為專注,每次吃了肉,還要把手舔得幹幹淨淨,生怕手上還有餘下的渣子,嘴裏還“吧唧吧唧”地直回味。她倆的飯量是大酋長和夫人的三至四倍,但主人並不十分清楚她們的飯量,因為她們私藏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時,是不會輕易被主人發現的。她們的這些舉動從不瞞著我,在她們眼裏,我是朋友,而朋友是不會害人的。有一次,我拿著她們藏的牛肉,開玩笑地說:“我去告訴夫人,這塊上等的牛肉不知被誰放在了櫃子裏。”
說完後,她倆的臉色頓時都變了,趕緊向我求饒:“巴麗薩,千萬不要,要是夫人知道了,我們就沒工作了。”
直到我告訴她們是開玩笑,她們仍然一臉的緊張。從此,我再也不敢與她們開這樣的玩笑了。
裏耐歐終於在9月底從馬塞盧回到了她離開一年多的塔巴姆村。她回來的第二天,我在村口見到她,老遠她就大聲地向我打招呼,情緒顯得非常激動,也許在馬塞盧我們都生活在大酋長家的緣故,彼此見麵感覺很親近。我問她回到自己家是不是感覺很輕鬆很自由?她卻說:“這兒不好,在家吃不飽,我很想回馬塞盧,真後悔為什麼要懷孕。”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難怪她不喜歡自己的家鄉,因為這裏連起碼生活的照明電都沒有,更何況吃有營養的東西,再說沒法掙錢,她又拿什麼養活自己將要出生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