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爹嘎以脫拉?”我輕輕地重複著。
“他沒上過一天學,也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了。”酋長又補充道。
我覺得奇怪,世界上居然還有一個大字都不識的建築師。這個人我一定得認識認識。不過這個大爹的名字聽起來並不陌生,隻是想了半天,怎麼也不能對號入座。
我終於想起來了,在我剛到塔巴姆村不久的時候,曾經有兩個穿得既髒又破的老頭給大酋長家蓋牛圈,他倆一高一矮,其中那個矮個子老頭,身披一件紅黑相間的破毛毯,頭戴一頂黑色的鬼子兵帽。記得我與他倆初次見麵時,分別送給他們一盒清涼油,怕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將鐵盒蓋打開送到他們麵前,而那矮個子老頭,衝著我拿清涼油的手,伸著脖子,吐著長滿舌苔的長舌頭就舔。我趕緊縮回了手,一想到剛才那滿口舌苔,差點沒暈過去。而那個與他一起幹活的高個子老頭就叫嘎以脫拉。
“不可能是他。那窮老頭,怎麼能蓋得了如此高級的房子?”我心想。
幾天後的星期天上午,女傭滿格賊賊跑來問我:“巴麗薩,想不想跟我去大爹嘎以脫拉家的教堂。”
怎麼又出現一個大爹嘎以脫拉?這人會不會是我要找的那位不識字的建築師?
我趕緊跟著滿格賊賊就走。
路上滿格賊賊告訴我大爹嘎以脫拉的家就在對麵的村子裏,並且他家有一棟全村最漂亮的房子。我想,有“漂亮房子”,就很可能是我要找的大爹嘎以脫拉。
來到大爹嘎以脫拉家。他家的房子的確有別於村裏的其他人家,其實這棟房子並不能算村裏最好的,但不同的是,它的外觀不僅顏色鮮豔、醒目,連房子的大門都被裝飾成了“人”字形,門廊磨成了水泥地麵,比當地人家那種腳踩泥土磨的地要現代了許多。更可心的是他家有個溫馨的小院子,院子裏種滿了花草和蔬菜,飄散著一股清新的香氣。這樣的小院子也是村裏為數不多的幾戶人家才有的,因為當地很少有為自家圈院子的習慣。然而,最令人稱奇的是他家傳出了教堂裏優雅的歌聲。
滿格賊賊說,每逢星期日他家都會聚集不少村裏的人在此唱詩、誦經、祈禱。
當地人信奉基督教,周日都會去鎮上的教堂唱詩,有時我也會與馬丹給索一起去。雖然我並不信奉耶穌,但每當走進神聖的教堂,聽人們動情地唱起聖歌,我的心靈也會受到撞擊。
但我不明白,有些人為什麼不去教堂,而要來他家。
大爹嘎以脫拉的家有四五間房子,其中西屋專門作為小教堂使用。我跟著滿格賊賊走進這間小教堂,這是間30平方米左右的屋子,四周和屋頂全部刷成了藍色,牆上隻有一扇很小的窗戶,窗外的日光緩緩地照射進來,屋內顯得十分暗淡。屋裏有不少專門供教堂裏穿的衣服和飾物,這裏還為人們準備了誦經的書。人們也發了我一本,令我吃驚的是,他們考慮得非常周到,詩經竟然有英文和萊索托兩種文字版本。不過,對我來說,隻能是看看熱鬧。
這時,我看到一個身穿教堂的藍袍、個子很高的老頭,正慷慨激昂地吟唱著經文。他忽而帶著大家唱,忽而又與人們圍著屋子蹦蹦跳跳,既莊重又活潑。再仔細一看,此人正是那天為大酋長家砌牛圈的“髒老頭”。
想不到“髒老頭”還是個這麼有品位的人。我被眼前所看到的情景深深吸引,甚至有點蒙了。如此能歌善舞,說明他全身充滿了激情,對生活充滿了熱愛,這還是我來塔巴姆第一次見到這種精神風貌的人。無論如何我也無法把砌牛圈的髒老頭和鬥字不識與他聯係在一起。
整整一個上午,我都在認真地觀察這位老人。我發現,他不僅僅是在參加唱詩活動,而是將全身心的情感都注入其中,他一定是個好教徒。
為了弄清這位大爹的情況,我一直等到活動結束。
不少人看我待了那麼久,都問我是不是也信奉耶穌?
我知道自己是耐著性子在等大爹嘎以脫拉的,但絕不能對他們說自己不信奉他們的上帝。隻好附和著點一點頭。
“如果你覺得這兒好,下個星期日還可以再來。這樣你可以不用跑那麼遠,去鎮上的教堂了。”女主人很熱情地對我說。
我這才發現她竟會說英語。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對她說。
“馬嘎拉波(MAKARABO),我生了8個孩子。你呢?”我知道當地女人以自己生孩子多為榮,我自然不能跟她們說真話,隻好對她說:“你們家在村裏屬第一,布置得非常漂亮,大爹嘎以脫拉一定很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