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村裏撐起的買賣大旗
南半球的9月,已開始進入春天的季節,站在塔巴姆的後山上向村裏望去,原本一片光禿的黃土地上桃花盛開,鮮豔的花朵覆蓋著整個小山村,也為村莊帶來濃鬱的芳香。這時我發現,已經有不少人家,開始了一年一季的耕種,人們趕著牛,在已經閑置了一個冬天的田間,開始了他們的耕作。種植玉米是當地人賴以生存的最不可缺少的方式。人們在田間耕作,被嬌豔的鮮花映襯著,形成了一幅美麗的畫麵。春花充滿了生機,也為人們注入了活力,為村莊增添了清新的氣息。從寒冷的冬季,到春暖花開,盡管時間飛速而過,但對於塔巴姆人最真實的生活寫照,在我與他們的交往中被不經意地記錄著。此時,我手中的相機,已不再是他們眼中的龐然大物,而我這個遠道而來的中國女人,已成為他們心中十分真切和自然的“巴麗薩”,沒有人過問我的中國名字,因為他們已不再對我感到好奇。
然而,我對這個村仍有太多的興趣:他們生活在這荒山野嶺中,靠什麼維係每一個大家庭,靠什麼生存?他們究竟有著怎樣的習俗?這一切對我都充滿了誘惑力,使我想對他們靠得近些,再近些。
春天是萬物複蘇的季節,從這個時節開始,我對各家的生存方式做了記錄。
像往常一樣,每天天剛亮,我就會站在酋長家房後的山坡上,向塔巴姆所屬的6個小村莊觀望。清晨的陽光總是從東邊的山穀照射進村裏的,在一片嫋嫋炊煙中,我經常看到有人家門前撐起一根長長的木棍,上麵飄著旗幟,有時是白旗,有時又是綠旗,而今天,我卻看到了紅色的旗幟。我斷定,這一定是當地的一種風俗,於是,仔細看了看,發現紅旗是飄揚在馬立布赫(MALIPUO)家的上空。於是,我趕緊先去找馬丹給索問個究竟。
“你問馬立布赫家的紅旗?這沒什麼,是她家昨天殺了一匹馬。”她見我急匆匆地一早趕去,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殺馬為什麼要撐起紅旗?”我想不出這其中有什麼聯係。
“我們還是一起去她家看看,你就明白了。”
馬立布赫家離得很近,就在距馬丹給索家房後不過50米。有時我路過她家,會與她坐在門外聊一會兒。她家隻有兩間草頂圓房,什麼家具也沒有。她有6個孩子,大兒子已經19歲了,而最小的孩子才3歲,去年馬立布赫生下老七,隻活了一天就死了,這給她精神上帶來了很大的打擊。為了解除這一痛苦,她經常幹一些家裏家外的重體力活。見我來了,她非常高興,站在門口,老遠就招呼我過去。這時也有幾個人提著桶正往她家走。
“巴麗薩,我正想找你呢,是不是你看到旗子了,也想買肉?”
“買肉?買馬肉?”我莫名其妙地問她。
“我昨天剛殺的馬,他們都是來買肉的。”她說。
我從沒吃過馬肉,也不知道馬肉還能吃,所以,聽得一頭霧水,連連對她說:“不!不!我不想買肉,在中國也沒吃過這種肉。”
“巴麗薩,你難道不知道,吃馬肉GOOD LUCK(好運)?”她說。
我對她說,這種事從沒聽說過。然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馬丹給索,馬老太太笑著問我:“中國不這樣嗎?”
我搖了搖頭。
“怎麼會呢?”她反倒有點不理解了。
這時,來了不少買肉的人,馬立布赫便進屋去為來人割馬肉。我也跟她一起走了進去,黑乎乎的屋裏堆了一攤去了皮的馬肉,散發著一股腥氣,人們在挑選著自己喜歡的部位。一個男人放下20塊錢,提起一隻馬腿看了看,打了招呼笑眯眯地走了出去。還有人挑了馬的內髒,裝在桶裏,放下10塊錢又走了,不一會兒的工夫,碩大的一匹馬,隻剩下支離破碎的幾小塊肉了。我問馬立布赫:“這匹馬大約能賣多少錢?”
“1500塊左右。”她說。
“這麼多錢,夠你們全家花兩年了吧?”我問她。
她半天沒答話,可能是沒想好究竟能花多久。
“怎麼一下子就有這麼多人來買肉?”我問馬丹給索。
她指了指外麵的旗子,這下我才明白,那飄在空中的紅旗就是一棵“信號樹”,人們看到紅旗,就知道這裏正在賣肉。
馬丹給索告訴我,紅色或橙色代表這家正在賣肉,但是通常馬肉不需要掛旗子,因為,殺一匹馬是百年不遇的事兒,吃馬肉又能為人們帶來好運,所以,隻要哪家殺了馬,很快就會被一搶而空。
“可今天賣馬肉為什麼要掛紅旗?”我問馬老太太。
“可能是馬病得重,怕沒人來買吧。”她壓低了聲音對我說。
不過,我看那匹被殺的馬,連皮帶肉,血糊糊地堆在小屋裏,占了一半的地方,真不可想象昨晚這家人是怎麼守著這堆腥肉睡了整整一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