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酋長還經常處理一些家庭不重要的財產糾紛,或是參加學校召開的家長會,需要拍板定奪的大事,都需要向大酋長稟報。
雖說靠已是56歲的人了,但看上去挺年輕,看見我時總免不了要截住我要糖吃。
“巴麗薩,棒棒(糖)!給我棒棒!”他邊說邊查看我身上的攝影背心,把十多個兜,逐個抖摟抖摟,直到真的發現沒有糖,他就會冒出一句英語:“JOKE(開玩笑),JOKE。”其實他真的挺失望。有時我也會掏出一兩塊糖安慰安慰他,畢竟人家是個酋長。
靠長了一臉老實巴交的模樣,話不多,特樸實。他這個酋長當得可不輕鬆,我怎麼看他都像個村幹部,任何小事都得帶頭幹,有了這麼個小酋長,大酋長馬太裏拉輕鬆多了。
他媽媽馬靠(MAQHAALL)對我說,他們家能出個當酋長的兒子,想也沒想過。靠的爸爸沙達(SHATA)53歲時,得了心血管病,突然死了。家裏7個孩子,全指望老大靠了。老二是個女兒,20歲的時候,有一天突然胃疼,還沒來得急去城裏看病,就死了。老四更慘,隻活了5歲也突然病死了,到現在也沒弄清得的什麼病。
靠很小就放牛放羊,13歲才有機會上了4年學。1970年,靠娶了本村姑娘馬查尼(MATSOCINE),第二年開始生孩子,以後每年生一個,一連生了5年,有了5個孩子。後來他去南非當了幾年礦工,那時礦上的條件很差,有不少人死在了井下。那幾年老太太一直為兒子揪著心,直到1990年靠從礦上回來,又當了酋長,她才舒心多了。誰知沒多久,老人的心裏又不安了。靠的老婆酗酒,每天喝得醉醺醺地回來與靠吵架,後來幹脆人都出走了。現在她住在外村她姐姐家,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回來了。
其實酋長靠心裏挺苦的卻無法往外倒,特別是在這個注重錢和地位的國家和社會中,能有這麼個無私的人,實在是難得。我曾問他:“你喜歡當這個酋長嗎?覺得累嗎?”
他笑笑對我說:“這是上帝給的。”又反問我,“你說呢?”
我說:“當酋長是你的運氣,按中國話說,你從此該‘時來運轉’了。”我說這番話當然是祝他好運,可我用中文說的“時來運轉”,他當然聽不懂,急著問我什麼意思,我不知怎麼把這話翻成英語,隻好對他說:“LUCKY(幸運)”
其實聽馬丹給索說:這類酋長通常沒人瞧得起,因為窮,也就沒什麼地位。
靠的家境不太好,而現有的地位也根本無法改變他家庭的狀況,即便他想行使自己的權力謀取私利,都沒有這種條件。
靠有5個孩子。
大女兒馬塔巴(MATHABANG)29歲,生了4個孩子。1998年被丈夫從他們共同居住了8年的塔巴布斯吾(THABABOSIU)村,連同4個孩子一起趕了出來,現在隻好帶著孩子住在娘家塔巴姆村,由於沒有經濟來源,生活非常艱難。
大兒子叉尼(TSACINE)28歲,也生有4個孩子。家裏隻有一座圓屋。白天做飯,晚上一家6口睡在地上。在這個酋長大公子的家裏,竟連一隻小凳子都找不到。
老三吉目(JIMI)27歲,老四力塞寶(LISEBO)26歲,老五莫浩(MOHALL)25歲,都沒有任何經濟收入,能維持種一塊玉米地已經不錯了。
靠的全部家產是:9頭牛,7隻羊,4頭驢和1匹馬。
酋長原本是家族世襲製的產物,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但選舉出的酋長卻完全不同。他們大多沒有權財,工作也很流動,今年在這兒,明年也許就成了另一個村的酋長,多是處理一些雜事,是個出力的差事。
酋長本應是德高望重的人,然而,我在一本寫萊索托曆史的書裏看到,三四十年代,萊索托曆史上曾發生過吃人的現象。當時叫‘藥物謀殺’,是一種恐怖活動,據說吃人是為了治病或滋補身體。因為他們認為吃什麼補什麼。最早吃的是動物器官,後來發展到吃人的器官,而且是趁人活著的時候,把器官挖出來。而幹這些事大都是一些失去權力的酋長,他們不甘心自己的失敗,喪失了人性。1948年,有兩個酋長為此被判絞刑,他們都是前國王的兄弟。從1938年到1949年,11年中,就有80多個酋長被告發,但因缺乏證據,沒法判決。那段時間萊索托上空籠罩著一股恐怖的氣氛。直到50年代末,這類事件還時有發生,許多人外出時驚恐不安,政府也被弄得疲憊不堪。後來,這事兒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我慶幸這樣的事不是發生在今天。否則,我這個孤身女人,還不定招來什麼厄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