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
本章是前一章的繼續。孟子還想用“天與之”的理論闡述“天受之”、“民受之”,為禹的傳子不傳賢尋求理論依據。不過,禹向天推薦的是益,不是啟,但後來還是啟做了天子。最後,孟子得出新的結論是:“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
我想,孟子並不是在這裏稱讚世襲製度,而是提倡“傳賢”,不管傳者和繼承者是否有血緣關係。同時,帝位傳承的最後決定者是“天”,實際上是“天受之”、“民受之”。
原文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係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也,況辱己以正天下者乎?聖人之行不同也,或遠、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伊訓》曰:‘天誅造攻自牧宮。朕載自亳。’”
譯文
萬章問道:“有人說,‘伊尹是以給湯烹調美味來求得湯任用自己的,’這是真的嗎?”
孟子說:“不!不是這樣的。伊尹在莘國的土地上耕田種地,而喜歡堯、舜之道。如果不合正義,不合正理,即使以天下的財物作為他的俸祿,他都不會回頭看一下;有四千匹馬係在那裏,他也不會去看一下。如果不合正義,不合正理,一點東西也不會給別人,一點東西也不會取於人。湯王曾派人拿禮物去聘請他,他卻安閑自得地說:‘我為什麼要接受湯王的這些聘禮呢?到湯王那裏去哪像呆在田野裏,以堯、舜之道為樂更好呢?’湯王多次派人去聘請他,不久,他就完全改變了態度,說:‘我與其呆在田野裏,以堯、舜之道為樂,哪像使現在的君主成為堯、舜,使現在的百姓做堯、舜的百姓更好呢!哪像我親眼看到這巨大變化,把理想變成現實更好呢?上天生下這些百姓,就是要讓先知先覺者來使後知後覺者覺悟過來。我,是百姓中間的先覺者,我要以堯、舜之道,使現在的人有所覺悟。不是我去使他們覺悟,又有誰去呢?’伊尹認為:天下的百姓,如果有一個男人或一個婦女,沒有沾潤上堯、舜之道的恩澤,就像自己把他們推到山溝裏去一樣。他是像這樣地把天下的重擔挑在自己肩上,所以到了湯那裏,就用討伐夏桀拯救百姓的道理來說給湯王聽。我從未聽說過自己不正,卻能匡正別人的。更何況自己遭受侮辱,卻能匡正天下的呢?聖人的做法不同,對國君有的遠,有的近;有的離去,有的留下來;都是要使自己的品德保持純潔。我隻聽說伊尹是用堯、舜之道求湯了解自己,沒聽說用烹調美味求湯了解自己。《尚書·伊訓》說:‘上天的討伐,最初是在夏桀的宮室裏由他自己造成的。我不過是從殷都亳邑發動罷了。’”
解讀
孟子在《公孫醜章句上》第二章就曾讚揚過伊尹,說他“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是一位有積極進取精神的政治家。他是以先知先覺自居,以救民自任。孟子曰:“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公孫醜章句上》第八章)與人為善之道,就是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使每一個人都成為堯、舜之民,都能成為先知先覺。這是儒家的理想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