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停職(3)(2 / 3)

“這大半夜的,你玩什麼幺蛾子……我有什麼可看的呀,你是……有過不去的事了吧。”齊孝石一語點破,他已經知道那海濤被免職的事情。

“師傅,我……我……”那海濤再也抵不住失落,胸腔裏鬱積許久的情緒一下奔湧而出,“我折了,輸得一敗塗地,我丟了您的臉。”那海濤一連幾個歎息,用手抱住了頭,“我在預審行裏混不下去了!讓人玩慘了!”

“怎麼了?怎麼就一敗塗地了?”齊孝石最看不上的就是軟蛋,特別是警察的懦弱,“就因為那個案子失了手,就這麼死去活來的?”齊孝石冷眼看著那海濤。

“不是,不光是那個案子,是我一直以來的自信。自信啊,師傅。”那海濤苦笑著,“我曾經真的以為自己行了,能在審訊台上遊刃有餘了,罪犯‘拖、瞞、騙、賴、扛’,咱就‘敲、拍、點、緩、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是……嗬嗬……”那海濤自嘲地搖頭,“現在看啊,那都是胡扯,都是夢話,我根本鬥不過人家。”那海濤再次歎氣。

“滾!別他媽讓我看見你的這個操行!”那海濤還沒說完,就被齊孝石突如其來的咒罵打斷,他愣住了,戰戰兢兢地看著齊孝石。

“我這輩子不恨軸、不恨蠢,恨的就是軟蛋慫貨,你他媽這個德行,對得起你死去的龔師傅嗎!”齊孝石一下就翻車了,用雙手一撐就坐了起來。也許是用力過猛的原因,他感到胸口一憋,猛地咳嗽起來。

“師傅,師傅……”那海濤自覺失語,忙過來攙扶。

“滾開,滾一邊去!”齊孝石用力打開那海濤的手,根本不領情,“要是龔培德看到你這個操行,會跟我一樣生氣。當警察的,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也得挺直腰板兒,特別是肯綮兒上,決不能認慫!要不趁早找根繩兒吊死!幹預審的,不怕手潮,不怕嘴笨,就怕心慫氣短!感情豐富、自控能力差、情緒波動大、好衝動,對待這種人的方法是什麼?啊?我問你!”

“啊,對待的方法是拍山震虎、施以重壓。”那海濤被齊孝石這一嚇,已經脫離了剛才的情緒,像小學生一樣回答問題。

“你他媽還記著!”齊孝石恨鐵不成鋼地說,“預審,預審,審的是對手,審的是敵人!見天兒的拿刀切菜,不琢磨自己的角色不行!得拿審訊當成刀把子,拿嘴當成刀刃子,拿話當刀尖兒,紮那幫孫子的髒心爛肺!你自己先認了慫,服了軟,這不擎等著把腦袋往人家刀口下麵送嗎!虧你還是預審警察裏的頭頭。我告訴你那海濤,就衝你這掉鏈子的德行,我就看不起你。”齊孝石連珠炮似的罵著,讓一旁的病友老常都不敢吭聲了。

“我……我懂了……”那海濤也知道自己失態,低頭不語。他明白師傅這是在言傳身教,把“拍山震虎”用在了自己身上。

“你呀……”齊孝石看他這樣,也讓自己平靜下來,“怪不得龔培德說你,做事太急,有時缺少方法策略,容易吃虧。”齊孝石說完歎了口氣。

“龔師傅,他……”那海濤抬起頭,看著齊孝石。

“他走的前一夜,到辦公室找過我……”齊孝石斷斷續續地說,再次揭開內心的傷疤,“當時他絮絮叨叨跟我說了好多話,陳芝麻爛穀子的,扯了好多老年間的事兒,說什麼讓我不要怪他。我那天喝多了,也沒多想,就甩了他幾句片兒湯話。誰知道……他第二天就……”齊孝石語塞起來,一股陰鬱的情緒頓時將他架空。

“他……他都跟你說了什麼?”那海濤問。

“哎……”齊孝石一聲長歎,“也不過就是些多年以前的老皇曆。”齊孝石緩緩抬起頭,“但他臨走的時候跟我說啊,你雖然搞了不少像樣的案子,但還是隨了他的毛病,做事太急,有時缺少方法策略,容易吃虧。後來我才醒過味來,他這是在向我交代後事啊……”齊孝石說著情緒就激動起來,淚花在眼睛裏打轉。

“師傅,師傅……”那海濤也按耐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說實話啊,那海濤。你雖然跟過我,也跟過龔培德,但在預審的手藝上啊,是真沒怎麼學到看家的本事兒。”齊孝石直來直去,“這搞預審啊,拍山震虎、引而不發、欲擒故縱等等的招數都是小手段。我沒給你講過,龔培德沒給你講過嗎?一切靠招數贏得的勝利都是暫時的,靠一句句頂著、扛著逼出來的口供都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真實。這搞預審的人啊,是不能相信自己,也不能相信對手的,唯一要相信的是證據,證據!疑罪從無,為什麼這麼說呢?就是不能輕易給事情下定論,不能主觀臆斷任何一個細節。那三斧子,笑話,我從聽到你這個外號的時候就覺得可笑!我問你,三斧子之後呢?怎麼辦?再來三斧子?那還有用嗎?操之過急、急於求成,是預審的大忌啊!”齊孝石推心置腹。

“師傅,我知道自己不行,我壓根就沒學到你們的精髓,我是個軟蛋,是個慫貨,不配預審名提‘那三斧子’的稱號”那海濤自暴自棄起來,“這次的案子我是徹徹底底地失敗了。我心裏難受的,不是因為自己的失敗,或者是因為被免了副大隊長的職位,我難受的是給無辜者帶來了影響啊,重大的影響。好好一個公司破產,分崩離析,上千人失業,損失好幾個億,這都是我犯的罪啊,我……我怎麼償還啊、怎麼挽回啊!師傅,我真的無能為力,不知該怎麼辦了。”那海濤聲音越發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