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弟你看,中分天下,指日可待。”朱棣騎在馬上,舉起手中馬鞭指著應天城,意氣風發地對寧王朱權道。應天城牆建成於洪武十五年,全長周一萬七百三十四丈二尺,高約六丈,通城以條石巨磚壘就,以糯米汁加石灰灌漿,堅固異常。城牆上共有城門十三個,他們現下正對的是城北金川門。金川門雖無甕城,但城門厚實,金川河自其涵洞流出,繞門而走,成為門外天然護城河,當真強攻並非易事。
朱權此時雖和他並騎而行,心思卻全然未跟他想到一處。但他仍是微笑奉承道:“王兄用兵如神,瞬眼間便抵達應天城下,王弟實是佩服萬分。”
一旁的朱高煦冷笑道:“叔叔太謙了,侄兒聽說,叔叔在大寧時多謀善斷,蒙古鐵騎畏叔叔如虎,叔叔倒好,反來誇獎我父王。”
此話一出,朱權臉色登時一變。若讓朱棣父子以為他朱權比他們兩人更得讚譽,應天城破之日,就是他朱權死於非命之時。朱權斜眼去看朱棣,見他抿嘴而笑,不知他對朱高煦所說之言作何想法,心中不免愈發惴惴,故作輕鬆道:“你小子知道什麼?那不過是旁人以訛傳訛罷了,你在順天這麼許久,可曾聽說本王打過什麼勝仗麼?若說善謀善戰,你們父子二人才是名至實歸。”
這麼兩頂高帽子一送,朱棣和朱高煦都不由得麵露喜色。朱棣笑道:“王弟莫要謙虛,你的謀略為兄可不敢看低了,世人皆言王弟善謀,豈是幸致?”其時已有傳言“燕王善戰,寧王善謀”,朱棣心中對這十七弟實是忌憚。
“大王你看,那是……”朱權正要再次推托,跟在朱棣身後的馬三寶突然手指城牆麵色大變,如此一來倒為朱權解了圍。
朱高煦嫌惡地看了一眼馬三寶,向他所指方向望去,城牆之上竟現出……黃羅傘蓋?他定神再看,果見幢、幡、纛、旗、旌樣樣俱全,執扇、雉尾、鸞鳳、金鉞、紅鐙件件不缺,果然朱允炆那小子親自到了。他瞧著那幫做派,心道:天子的車駕鹵簿果非親王的所能比擬。大丈夫不五鼎食便當五鼎烹,做不了皇帝,便是做個親王又有什麼滋味?
朱棣故作沉著,笑道:“這小兒竟然有膽親自走上城樓,看來本王要對他刮目相看了,哈哈。”
道衍扯動手中馬韁走到他身側,提醒道:“阿彌陀佛,殿下小心,小皇帝親自到了,這事兒可不好辦。”他仍是將腦袋套在衣帽之中,以免被旁人認出。
朱棣摸摸自己下唇上的胡子,笑道:“本王倒要瞧瞧,這小兒能有多大能耐。三寶,即刻傳令眾將士,今晚便發兵攻城。”
城牆上,****祖見朱允炆親來,忙領了妹子徐英一道過來見禮。徐英幾日前聽說燕軍即將到來,便一直跟隨****祖左右,說要護衛哥哥,不論****祖如何好說歹說,她就是不肯妥協。****祖隻得命人為她定做一副純白輕鎧,告誡她不得亂跑胡闖,隻可緊跟在他身側。
徐英給朱允炆道了萬福,直起身子見恃文站在朱允炆身後,輕甲軟袍,燦然生輝,便向他瞥斜一眼。恃文在朱允炆麵前哪敢造次,隻得硬生生地忍下了。
朱允炆向****祖問道:“燕軍有何動向不曾?”
****祖回道:“許是天色已晚,燕軍到了城下後,並不攻城,隻在我軍射程外安營紮寨。不過……皇上請看,燕王親率五百多名輕騎在城外探查我軍虛實。”
朱允炆眺眼一望,果見有一隻騎兵簇擁著兩個金甲將領,在城下指指點點,不知說些甚麼。
“皇上,燕軍氣焰囂張,莫如讓末將帶一千將士出城挫一挫燕軍銳氣?”一名錦衣衛見皇帝望著朱棣呆呆出神,跪下請命道。
朱允炆擺了擺手,說:“不必了,待你出城,他們早已收兵回營,徒然疲乏了兵馬。”
城下突然“嗚嗚嗚”吹響了號角,此是蒙古鐵騎即將衝鋒的角聲。燕軍在北地同蒙古軍交戰多年,受了蒙人影響,也拿牛角號做衝鋒訊號。
“皇上,燕軍攻城在即,請您即刻回宮歇息,微臣定當奮勇而戰,保應天無虞。”****祖以為朱允炆不過前來視察應天防務,因而一見燕軍攻城,便急催他離去。
城牆之下,燕軍雲集。數萬兵馬分作前、後、左、中、右五軍,兵甲鏗鏘,布隊列陣,另有近萬鐵騎,散在兩翼。燕軍個個身披錦袍,內襯鐵甲。每隊一色,前軍赤、後軍黃、左軍青、右軍藍、中軍黑,旗幟和錦袍一色。燕騎來回馳驟,耀武揚威。數萬大軍集於城下,惟聞馬嘶蹄響,卻一句人聲也無。城上諸人看得麵色慘白,所幸暗夜之中旁人難以瞧見。
燕軍隻等朱棣一聲令下便即攻城,此時,城頭上響起了兩名大漢將軍喊聲:“皇上有旨,燕王起兵謀反,罪不容誅。爾等都是我大明的良民勇士,為何要起兵附逆,助紂為虐?朕在此起誓,隻誅首惡,不問餘從,隻要爾等棄械歸降,朕絕不追究爾等附逆之罪。倘仍執迷不悟,株連三代,禍及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