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時間治愈一切傷痕(1 / 3)

鬱寧和嚴可銘再一次見麵是她去英國的第三年,並不在倫敦,而是北部的愛丁堡。

蘇格蘭的八月依然晝長夜短,但城市已經有了秋意,恰逢藝術節的會期,本來就遊客如織的老城街頭更是人潮湧動,街邊隨處可見水平高超的街頭表演者,讓這個有著諸多莊嚴宏麗的中世紀建築的城市無處不洋溢著節日的歡樂氣氛。

這一年鬱寧和嚴可銘各自工作的劇團恰好都受邀參加藝術節,鬱寧的劇團帶來的是默劇,而嚴可銘則擔任一出由唐傳奇改編的現代舞的舞台藝術總監。

三年來鬱寧從來沒有回國,但始終和嚴可銘保持著聯係,當她得知嚴可銘也會隨劇團在八月來愛丁堡,就早早排好行程,約下見麵的日期。雖然她在英國待了快三年,但還是第一次來愛丁堡,會麵的地點是嚴可銘挑的,在新城東側的卡爾頓山上某間能眺望到整個老城的咖啡館裏,那天天氣很好,風雖然大,但天空晴朗,除了近處的老城,稍遠處的北海也一覽無遺。

鬱寧到時嚴可銘已經在等著了,三年過去,他的變化並不大,鬱寧卻變了不少,她豐滿了些,更白了,最大的變化則來自於頭發,三年的時間足夠她蓄起一頭齊腰的長發。看見嚴可銘含笑看著自己,鬱寧理了理被山頂的狂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笑笑說:“不好意思,我從老城趕過來,人太多,路堵得簡直沒辦法。”

嚴可銘看一眼手表:“沒遲到。這點很好,沒和英國人學壞。”

鬱寧又笑,要了茶和甜食,坐下後先從包裏翻出一張票,推到嚴可銘麵前:“雖然現在我還隻是剛剛入職的新人道具師,但畢竟這是我換了這份新工作後第一次參加設計,貢獻得不多,可總歸算是真正站在起點了。”

剛來英國時,鬱寧一邊念書一邊靠學生簽證的打工時間賺生活費和短期課程的錢,就這樣費盡辛苦畢了業,從劇院不領正式薪水的誌願者,再到兼職美工,又一步步轉成簽短期合同的全職,等終於拿到劇團的長期合同,已經是她待在英國的第三個年頭了。

嚴可銘點點頭,把票接過來,說:“我這裏也有兩張票,希望你能告訴我有人和你一起去看。”

她當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但還是搖頭:“嚴先生,這麼久不見,一見麵你就給我出難題了。能隻要一張嗎,我很想去看你設計的戲。”

嚴可銘從風衣口袋裏把裝著票的信封遞給她,鬱寧發現真的是兩張,又說:“我當然有同事可以邀著一起看,但今年所有的演出票都很緊張,位子又這麼好,我隻拿一張就好了。”

“我以為換了一個新環境,總會有讓你動心的新的什麼人。看來賀臻真的太好,要不然就是你太強。”

不料聽了這話,鬱寧很誠懇地說:“我在這邊試著交過男朋友,不止一個,但是沒辦法長久下去。那個時候賀臻對我說,戀愛是一場冒險,當時我不明白,出來之後才慢慢懂了。每個人都有自己固有的領域,戀愛就是要把自己的領域和對方分享,但是在打開這個領域之前,你並不知道彼此的領域是否能順利融合,給出去的東西是無法收回來的,給得越多,屬於自己的就越少,如果不是對的人,可能到了最後就一無所有了。也許我太自私了,有太多沒辦法和另外一個男人共享的東西,又或者是我把所有的疆域都一股腦兒地扔給賀臻了,他不回來,這塊地我也收不回來,再沒辦法承擔另一場冒險。”

這話說得嚴可銘直笑:“你把自己說得像非洲草原上的母獅子。”

她聞言大笑,鼻子上泛起細小的褶皺。看著這樣的笑容,嚴可銘明白,不管她是否覺察,往日的陰霾已經在悄然淡去了。

“我肯定做不了母獅子,我是不能和別人分享愛的人。”

“也不輕易給予,是嗎?”嚴可銘慢慢攪動著茶杯底的糖,忽然問。

鬱寧又是一笑,轉頭看了一眼陽光下的老城,感慨地說:“當初我在國內的時候,魏萱和你都要我出來,其中一條就是覺得在一個新的環境裏,我會更容易地忘記賀臻失蹤的痛苦,也有更大的可能喜歡上別的人。可多奇妙啊,我離開得越遠,就越加想念他,而且隔得遠了,好像也不覺得他真的離開了。我一點兒也不後悔為他流的眼淚,更不後悔認識他,喜歡上他,讓他做我的男朋友。我們在一起做了很多事情,但又有太多事情沒有一起做過,我們甚至沒有吵過架……有的時候我會想,如果十年後老天讓他回來,不管是什麼樣子,是不是受傷、患病,是不是還記得我,又是不是他或者我都愛上了別的人,隻要他出現在我的麵前,我想我依然會愛他,哪怕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他。”

她的聲音很輕,語調也平淡無奇,但說話時的神態非常迷人。嚴可銘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他聞訊後趕到那窮鄉僻壤,四周一片人仰馬翻爭分奪秒,又因為一個人的命懸一線而靜得近於詭譎。他的手心曾被留下個寫了大半的“有”,他過了許久才明白過來,那是一個無力寫完的“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