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合了梁實秋的話,梁實秋在抗日戰爭高潮中大寫悠閑文字而被左翼作家批評,他辯解說:“人在情急時固然可以抄起菜刀殺人,但殺人畢竟不是菜刀的使命。”據石原皋《閑話胡適》記載,一次,石原皋在場,江冬秀說起胡適的婚外情,越說越怒,隨手抓了把裁紙刀向胡適擲去,幸未擲中,“我將他倆拉開,一場風波始告平息。”如果不是石原皋勸住,一場家庭血案大有可能釀成。
所以,葛紅兵在《博士手記》之中有如此幽默一說:當年葉赫那拉氏舉起了刀子,譚嗣同的人頭便落了地;而今江冬秀舉起了刀子,胡適便嚇破了膽,胡適的曆史就這樣被江冬秀的菜刀改寫了。
現代文人之中,老舍是拿過刀的,別看他一身文弱,但是卻愛好武術。
1930年,他回國後,在山東大學任教,請了一位武術家庭教師。每天授完課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院中,拿起大刀與“師傅”廝殺一番。
老舍的刀法有師承,他寫起耍刀的場麵,自然相當專業,他的一篇武俠小說《斷魂槍》裏麵有個王三勝,在大街上耍刀,引來眾人圍觀,那王三勝 “一跺腳,刀橫起,大紅纓子在肩前擺動。削砍劈撥,蹲越閃轉,手起風生,忽忽直響。忽然刀在右手心上旋轉,身彎下去,四圍鴉雀無聲,隻有纓鈴輕叫。”
都說老舍這篇武俠小說寫的好,王朔挑剔了老舍的不少小說,但表揚過這一篇,說這篇小說寫一耍大刀的,身懷絕技,隱於鬧市,各種人登門拜師,有硬乞的,有軟泡的,老頭就是不露,結尾是在月色之下,老頭一人在後院練了一圈, 懷抱大刀,望著月亮自言自語:不傳,就是不傳!(王朔《無知者無畏》)
王朔肯定沒認真讀老舍的小說,就是這篇,他也弄錯了,那個說 “不傳”的是王三勝的師傅沙子龍 (雖然沙子龍不承認),沙子龍耍的也不是大刀,而是 “五虎斷魂槍”,他說 “不傳”不是望著 “月亮”,而是對著 “群星”。
老舍的這篇武俠小說影響很大,有人據此將老舍的文學稱作 “不傳的文學”。
現在不少作者喜歡給自己取帶刀的筆名。比如網絡作家 “九把刀”,被稱為網絡文學經典製造機。他在自我介紹中說: “1978年製造於台北彰化,養最蠢的狗,交最賤的朋友,喜歡看周星馳的電影,喜歡聽周傑倫的歌,寫九把刀的小說。”他的文字也如刀般的冷峻,但又不乏刻薄的幽默,擁有不少讀者。現在有作者取筆名為 “十二把刀”, “十六把刀”,想必也想借 “刀”火一把,正如一個笑話說的一樣,沒有真本事,刀再多,看起來,隻會像一個賣刀的。
人類對刀的認識永遠沒有止境,當代詩人張新泉在一首詩中說:人類對好刀的認識 /還很膚淺 /好刀麵對我們 /總是不發一言。
大雪滿弓刀的冷兵器時代已經過去,然而如果擁有一柄寒光如雪的寶刀,不為快意解決恩仇,隻是在寂靜的夜晚,刀無言,人也無言,相對看一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