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皇後不喜歡禮節,皇上就免了後宮的請安;
江皇後不喜歡宮裏的糕點,皇上就派人到揚州請廚子;
江皇後生並不喜歡喝藥,皇上就陪她一起喝;
江皇後在宮中紮秋千,種桃樹,爬屋頂,炸廚房------皇上由著她。
她是那麼的像先皇後,又那麼的不像。
先皇後也不喜歡禮節,卻接受了一次次的請安;
先皇後不喜歡吃糕點,卻從來不說,將就著吃了好多年;
先皇後可怕苦了,卻從來沒有說過。
甚至皇上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寵愛江皇後,還是彌補先皇後。
正月十五團圓宴,又是於貴妃一手操辦,因為江皇後不喜歡管這些,她寧願陪著皇上做個宮燈,兩個人笨手笨腳,一直搞到日落天黑才完成,磨磨蹭蹭的赴宴。
眾嬪妃行禮的時候,皇上向來不願意讓她跪下。
怡嬪瞟見於貴妃的眼角發紅,悄悄對敏妃說:“於貴妃入宮這些年,皇上從來沒扶過她起身,如今這江皇後,卻連行禮都不用行。”
敏妃笑而不語,有些失而複得的人,才顯得珍貴。
宴會上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帝後和睦,皇上會很小心的注意她的表情,她若是皺了皺眉頭,他便會命人把那道菜撤下去,他怕她微微發怵的眉頭,怕她不笑,因為她那副樣子,很像先皇後。
隻要江皇後開心了,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酒窩來,他就會很欣慰,因為這次,她眼裏有他。
吃到某道很好吃的菜,江皇後突然心滿意足地說:“皇上你真好,婉兒不想走了,就想在這裏一輩子陪著你。”
正在給她倒酒的皇上突然手裏一頓,眼角濕潤了,他知道她在騙他,一輩子,一輩子哪有那麼好過的?可是真的很想,就這樣一輩子啊。
宴會正吃到一半,飛進來一群烏鴉,黑漆漆的,衝著人們一通亂抓,撞翻了燭台和餐桌,大家都四散而逃,外麵也隱隱約約有打鬥聲響起,像是有人趁著夜色闖進了宮城。
敏妃緊緊抓著怡嬪離開,於貴妃也被侍女護送著回宮。
皇上卻鎮定的出奇,他沒有離開,她也沒有走。
“他們是來殺我的”皇上說。
“我知道,但你為什麼不走?”她也不裝了,隻是有些疑惑。
打鬥聲越來越近了,定堂內也隻剩下了他和她,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淒涼:“我也知道,你不是她。”
“你知道?”她攥緊了袖口裏藏起來的短刀,準備隨時捅進他的身體。
然而不等她拔刀,門外一支箭劃破了寂靜的天空,穿過了如玉的沉月,直直的向她射過來——
他猛地轉身,站在了她的身前---
那支箭穿過他的後背,胸腔,穿過他的心,他的心頭血噴灑向她的麵頰。
他眼裏密布血絲,身體已經開始踉踉蹌蹌,扯著滿嘴鮮血,他說:“我知道,你是來殺我的。”
她愣了半天,盯住他溢血的傷口,喃喃道:“你都知道,為何不躲?”
他滿懷歉意,對上她的眼睛:“因為阿,我欠她,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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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說,箭上淬了劇毒,又傷及心脈,隻能撐最後半個時辰。
宮殿裏一片死寂,時不時的,像是有烏鴉的回響。四麵一處狼藉,她的長裙染滿了鮮血——大多數是他的。
她坐在他的病榻旁邊,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