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元旦的時候,皇上下旨,封江姑娘為皇後。
聖旨傳到朝廷上,眾臣諫言,勸皇上三思;傳到了後宮,也是人人驚歎。
怡嬪捧著個小手爐,坐在長春宮裏,好奇地問;“江姑娘哪裏好了,為什麼封她為皇後?”
坐在窗邊擺弄梅花的敏妃聽了,手上一頓,問:“你見過先皇後嗎?”
“沒有,聽聞先皇後不喜歡別人給她畫像,我自然是沒法見到她的。”
“不,她有過一幅畫像,在坤寧宮裏。”
“哦,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江姑娘哪裏好了,為什麼封她為後?”怡嬪繼續問。
“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聖旨傳到了翊坤宮,於貴妃躺在病榻上無奈的歎了口氣。
“我早該明白,有些東西屬於她,我搶不走的。”
“三分相像就能亂他的心神,江姑娘與先皇後足足有十分相像,他估計早就分不清了。”
封後大典那天,天空中又細細密密的飄起了雪花,她的鳳輦從宮門外繞了一圈再進來,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她一襲紅衣,在白雪中分外紮眼。
不知怎麼的,她麵前的雪裏,沾上了血。
從前有一個人,她的家門在滿庭風雪中被殺盡,獨留她一人守著那雪中血,因此那個人,最怕的就是,雪中血。
這是他在試探她,他再愛她,也不希望她是另一個人,那個怕雪中血的人。
所以,她不能怕。
可每每多看一眼,那段回憶便呼啦啦地扯開一個大口子,無數毒蟲便上前撕咬著她的內心,讓她想起那一個個滿院是雪中血的夜晚,讓她止不住地顫抖,開始動搖,後退,惶恐不安---
楚亦興啊楚亦興,即使我換上她的這張臉,即使你那麼喜歡她,你還是會很理智的試探我,你還是怕了,對嗎?
我不能退,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欠她的,我要一點一點,幫她討回來。
正當她這麼痛苦的想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明朗的聲音:“皇嫂——”
那是當朝的七王爺,楚亦安。
他還是來了。
她緩緩的轉身,猶豫的抬眸,還是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龐,她恭敬地俯下身子:“見過七王爺。”
“早就聽聞皇上選了一位江姑娘,”他頓了頓:“江姑娘長得可真像一位故人。”
她抿著嘴角,笑意中沒有一絲破綻:“皇上也是這樣說的,不知那位故人是誰?”
她明明知道,那位故人是誰。
她明明就是為了那故人而來。
七王爺與皇上是一母所出,早過了成婚的年紀卻遲遲未娶妻,這樣的人,心中一定藏了許多秘密。
他信中最大的秘密,就站在他麵前,笑的傾城的問他,故人是誰。
故人,在眼前,在過去,唯獨不在將來。
遠處一襲龍袍緩緩靠近,七王爺行了禮:“皇兄。”
皇上應下了他的行禮,目光全在她的身上,她亦是如此,眉眼開朗,撒嬌地說:“皇上,他們說讓我走完內城,可是真的好累啊,還有還有,我見到七王爺了,他和你一樣,說我長得像一位故人呢!”
“是嗎?”皇上似乎很願意喜歡聽她的嘰嘰喳喳,一雙冷漠的眸子裏也多了幾分柔和,“早知道你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朕也不命人多布置了。”
她又衝皇上笑了,她的笑容是真的好看呢,襯得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霧蒙蒙的,她說:\"可是我想成為你的妻子,這些禮節,一個也不能少。”
我想成為你的妻子,這些禮節,一個也不能少。
七王爺勉強扯出一個笑臉,說:“臣弟聽聞揚州女子出嫁的時候,會披著蓋頭,想到皇嫂沒有娘家人,便尋了一頂蓋頭,聊表心意。”
她明白他的意思,蓋上蓋頭,就看不見雪和血了。
“七王爺有心了,隻是蓋頭還是自己繡的更有心意。”她還是婉拒了,“皇上,典禮快開始了,我們走吧。”
她笑的明媚,扯著皇上的衣袖。
他默默的低下頭。
再次抬頭的時候,冰天雪地裏隻看見那遠去的龍袍與鳳袍------淚水糊住了他的雙眼。
他找了她十年,可再次見麵時,她都不願意多與他說一句話。
他還記得十年前,她鄭重地說,我想成為你的妻子,這些禮節,一個都不能少。
隻差一點,差一點,她就可以披著蓋頭,嫁給她了。
可惜啊,這些事情,都被雪封存在過去的時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