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暑假裏蔓延(2 / 3)

蹈蹈有點不好意思,身子一縮,躲掉大樹的手,側身讓讓:“你進來吧。”

大樹進了屋子,好奇地四下打量:“這是你第一次讓我進房間吧,每次送你都隻準我送到樓下。”

蹈蹈遞了罐冰可樂給他:“爸媽都在,自然不好讓你上來,我爸媽要知道我找了男朋友,還不知道要煩我多久。”

大樹仰頭一口氣喝幹,打了個大嗝:“今天早上我打電話來你還在睡覺,你媽盤問了我半天,就差點沒有問我爺爺奶奶的職業了,你以為她不知道猜啊?”

蹈蹈皺眉:“都怪你,沒事老打電話幹什麼啊?讓我媽起疑心了不是?”

大樹咬牙:“好個狠心的丫頭!原來一點都不想我!誰沒有事情打電話啊,這不都是因為想你嘛!”他轉身朝著窗外站,氣得深呼吸。

蹈蹈也有點覺得對不起大樹,她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臂從後麵抱住大樹:“大樹,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大樹感到蹈蹈柔軟的身子貼著他的脊背,心裏的氣一下子全消了。他和蹈蹈在一起,覺得甜蜜又辛苦。好的時候,蹈蹈古靈精怪的可愛讓大樹覺得心都化了,可是她討厭起來又讓大樹覺得根本不在乎他,心裏的怒氣蒸騰得難受。大樹知道,自己時常弄得生氣,太不夠男人氣,可是蹈蹈眼睛深處沒有他期待的愛意,又是他無法承受的煎熬。

大樹歎氣,轉過身子擁抱住蹈蹈。

蹈蹈很不習慣在家裏和大樹擁抱,覺得緊張,好像四處都有眼睛看著自己,她嚐試推開大樹,大樹不依不饒,越抱越緊。

大樹喃喃地叫著蹈蹈的名字,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印了一個吻,然後吻著她的鼻尖,慢慢地到嘴唇,輾轉地溫柔地吻她。蹈蹈心跳如擂鼓,雖然四肢酥軟,可是還是下意識地推開大樹。大樹箍緊她,嘴唇吻到她的耳垂上,蹈蹈覺得全身發麻,緊張得渾身僵硬。

等大樹的嘴唇從她的耳邊轉移到脖子的時候,蹈蹈用力推開了他。

大樹也有點不好意思。他掩飾地坐到沙發上拿起一張報紙。蹈蹈心跳很快,她下意識地抓了掃把掃地,什麼話都不說,一下下地掃著,回過神來覺得好笑,真不知道突然掃地算怎麼回事。

她停了掃把偷偷地回頭看大樹,大樹也正好偷偷地看她,兩個人都紅著臉笑起來。

大樹張開雙臂,等蹈蹈過來。

蹈蹈放了掃把,拉著大樹的手把他拉起來:“起來起來,我們出去吧。”

路過小區的冰淇淋店,蹈蹈停下來含了手指頭挑選。大樹笑著說:“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像娃娃,哪裏有19歲的人這麼饞嘴的。拜托你,你已經成人了好不好?”

蹈蹈哼了一聲:“我還有三個月才過生日呢,現在還是18歲。”

大樹笑:“嗯,全天下就你一個人一點不想長大。”

蹈蹈要了和路雪真愛,用小勺子挖著吃,大太陽曬下來,她眯眯眼睛看太陽:“今天真是熱的不行,我們去哪裏?”

大樹用手掌替她擋著陽光:“我說了待在家裏你不肯,非要出來,大熱天的去哪裏?哪裏都熱死人。”

蹈蹈撅嘴:“媽媽說了,不要跟男孩子單獨待在家裏。”

大樹捏她的臉蛋:“啊,是啊。我是流氓,當心我吃了你。”

過了馬路,蹈蹈想了想:“我們去江邊坐吧,也許有點風。”大樹點頭,努努嘴:“你坐後麵,我騎車帶你去。”大樹先上車慢慢騎,蹈蹈站在那裏不動。大樹回頭看她還沒有動靜跳下車來喊:“你站那裏幹什麼,跳上來啊!”蹈蹈不好意思,忸怩地說:“我不會坐,不敢跳上去。”大樹哭笑不得,推車走過來:“你真是夠笨啊,不會騎車居然還不會坐車?”蹈蹈撅嘴:“我從來沒有坐過車後座嘛,這麼高的車子,我要是跳矮了就掛著輪子,我要是跳高了就從後麵翻過去,都會受傷的。”

大樹哈哈大笑,看著蹈蹈頭發上一圈太陽的金光,他咬咬牙:“好,我就惡心一次,你坐到前麵的橫杆上來。”蹈蹈害羞地笑:“我這麼大人了,還坐在前杠上?別人看見都要笑話了。”

大樹說:“那怎麼辦呢?你又不敢坐後麵,又不能坐前麵,難道我們頂大太陽走半個小時去江邊?那你又要中暑了。”蹈蹈歎氣:“好吧好吧,我坐就是了。”她走過去在車前杠邊站著,回頭看大樹,大樹笑著把她輕輕一摟,放到車杠上,自己跳上了車。蹈蹈傻笑:“這麼大人坐這裏看來不是很舒服啊。”大樹說:“蹈蹈,拜托你把腳稍微縮一縮,我每踏一下都碰到你的腳。”蹈蹈把腳縮起來,嚷嚷不舒服。大樹不理她,用力踏車。

蹈蹈揚起頭來迎著風,長頭發一縷縷都撩著大樹的臉和脖子,淡淡的香波清香傳到大樹鼻子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蹈蹈說:“哎呀,真舒服。好多年都沒有這樣坐車了。小時候我坐爸爸的車前杠,他把我包到夾克裏麵,還可以拉上拉鏈呢,那時候我多小啊。我四歲就坐爸爸的車了,唐詩都是在車上背的,可惜現在會背的反而不多了。我最輝煌的時候可以背全篇的《滕王閣序》,曾經在小學裏表演過的。”

大樹說:“那你現在還記得小時候背的什麼詩呢?”

蹈蹈笑:“你要我現在想起來,我哪裏記得。我媽媽教的歌謠倒記得不少:‘麻屋子,紅帳子,裏頭睡個白胖子;千根線,萬根線,落到水裏都不見;高高山上一條藤,藤上掛銅鈴,風動藤動銅鈴動,風停藤停銅鈴停。’這些我都清楚記得。我小時候可聰明了,爸爸那時候跟我講《釵頭鳳》,我覺得唐宛可憐,都哭了。”

大樹插嘴:“你那時候多大?”

蹈蹈想了想:“還沒有上學呢,大概五歲吧。”

大樹笑:“五歲就懂《釵頭鳳》,是夠早熟的。”

蹈蹈掐他扶車把手的手,說:“什麼早熟,是早慧。”

大樹一疊聲討饒:“好好好,是是是,早慧早慧。”

到了江邊,太陽正正地照著,蹈蹈拉大樹在樹下的長凳上坐下,江風雖然大,吹過來也是熱乎乎的。蹈蹈笑:“你看,難得江邊一個人都沒有。”大樹說:“當然沒有人了,7月份,大中午一點鍾,誰到這日頭地下來吸暑氣啊?”

蹈蹈哼了一聲:“這就叫做情調,你懂不懂?”

大樹回頭看她,蹈蹈的臉蛋被太陽曬得通紅,大樹說:“你明天必然脫皮,今天太陽確實太大了,我媽說今年太陽黑子爆炸,紫外線特別強。”

蹈蹈摸摸臉:“不要緊,我太白了,曬黑點顯得健康。”她吸吸鼻子,說:“怎麼這麼大臭味啊?”大樹也抽鼻子到處聞:“什麼臭味?”蹈蹈湊到大樹身邊:“呀,是你的味道。臭烘烘酸啾啾的。”大樹臉紅:“這哪裏是臭味?這是男人的味道。”

蹈蹈哈哈笑:“你還男人的味道呢,純粹是男孩的味道。”

大樹說:“男人和男孩的區別是什麼?”

蹈蹈想了想:“男人要比男孩有擔當,有責任感,有本事,是成熟的人。我小時候看過本張抗抗的書——張抗抗你知道不知道?”大樹搖搖頭,蹈蹈歎氣:“唉,知道你沒有文化,根本不該問你。她是80年代很有名的作家——她有本書叫《男人的》,封麵是個男人的背影,我小時候看了那本書,就想,男人都要挺拔威武,穿灰色風衣,很酷很沉默非常獨立非常成熟。”

大樹哈哈笑:“其他還好說,為什麼非要穿灰色風衣?”

蹈蹈瞪他:“你看過柯雲路的《新星》嗎?裏頭的李向南好像就穿灰色風衣。”她伸手擋住大樹的嘴:“你不要問我誰是柯雲路,否則我太鄙視你了。”

大樹嗤了一聲:“不知道柯雲路有什麼要緊,我隻要知道安身立命的技能就夠了。”

蹈蹈回頭看江麵,耀眼的陽光灑在江麵上,好像在江麵上灑了無數的金星,一閃一閃耀人眼目。她低聲說:“這些東西總歸要知道些,我就愛這些。”

大樹往後仰,靠著椅子背說:“蹈蹈你看,今天的天真藍啊。”

蹈蹈按他的樣子往後仰,眯著眼睛看天,天空湛藍透明,一絲絲雪白的雲飄在高高的天空,很遠很遠。大樹伸開手臂放到椅子背上,蹈蹈微笑著靠到大樹的手臂上,兩個人都不說話,任滾燙的風撩著他們的臉頰,看白雲悠悠飄遠。

過了幾天,大樹打電話來說要去上海姑媽家一陣子。蹈蹈撅嘴聽他說,心裏有點不樂意,可是又沒有理由要大樹留下來。大樹看她沉默,就說:“你不是說要我過個有意義的暑假嗎?姑媽給我聯係了一家大公司實習,還不是為了聽你的話啊。”蹈蹈心裏哽著,還是不開腔。大樹又說:“你不想我去嗎?那我就不去好了,我讓爸爸回絕姑媽好了。”蹈蹈說:“呸,誰不讓你去了?你瞎說什麼啊。”大樹賠笑:“今天就不過去見你了,明天傍晚我去跟你告別,你陪我去買火車票好不好?”蹈蹈沒情沒緒地放了電話。爸爸正好下班回來,蹈蹈纏上去說:“爸爸,你說了給我介紹實習單位的,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爸爸笑:“哪裏那麼容易啊,我又不認識銀行界的,還要托別人找。”蹈蹈撅嘴:“誰說一定要去銀行實習了?”爸爸刮她的鼻子:“學金融的不去銀行實習?”蹈蹈歎氣,坐到沙發上生悶氣。媽媽端了鹽水泡的菠蘿出來,蹈蹈也沒有吃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