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暑假裏蔓延(3 / 3)

第二天傍晚,蹈蹈趴到陽台上看了半天,才看到大樹飛車進了小區門。蹈蹈拿了小包對媽媽說:“媽媽,我出去一下。”媽媽說:“啊?這個時候出去?馬上就吃飯了。”蹈蹈嬉皮笑臉:“你別等我了,和爸爸一起吃。”媽媽笑著摸摸她的頭發說:“吃完了我和你爸爸去張叔叔家玩,你要是回來的早,就去張叔叔家找我們。”

蹈蹈大聲應了,噔噔下了樓,打開單元門,看到大樹扶著自行車站在門口。

大樹驚喜地說:“呀,我還正準備按門鈴呢。”

蹈蹈瞪了他一眼:“你怎麼才來啊,我們家都馬上要吃飯了。”

大樹說:“出來很難嗎?你媽不高興了?”

蹈蹈笑:“我媽怎麼會難纏,她最信任我,我說要怎樣就怎樣,我媽從來都不阻攔。”

大樹說:“走吧,火車站賣票到八點,現在六點,還來得及。”

蹈蹈說:“我們怎麼去?”

大樹擠擠眼睛:“你坐前杠上,我騎車去。”

蹈蹈笑:“才不呢,大傍晚的,路上多少人啊,你把車停我們家樓下好了,我們坐公共汽車去。”

大樹歎氣:“本來還準備再騎車帶你一次享受享受的,誰知道讓我坐公共汽車!”

蹈蹈戳他一下:“你是屬驢的嗎?自己找累受?”

大樹邊鎖車邊說:“雖然不屬驢,但是甘心當蹈蹈小姐的坐駕。”

到了車站,悶熱的人氣洶湧而來,蹈蹈掩鼻子說:“哎呀,真夠難聞的,夏天的火車站真不是好來的。”

大樹拉了蹈蹈的手,鑽過人群,擠到售票處。蹈蹈陪他一起在鐵杠子圍好的售票通道裏站著,火車站嗡隆的人聲嘈雜,蹈蹈踮腳湊到大樹耳邊說話:“大樹,你坐過飛機嗎?”大樹笑,也低頭湊到蹈蹈耳邊:“我沒有坐過,飛機多貴啊。這次媽媽大方讓我坐硬臥,本來爸爸還要我坐硬座體驗生活呢。”

蹈蹈說:“家竹他們回家不都是坐硬座嗎?就是你嬌氣。”

大樹哼了一聲:“我嬌氣?換了讓你坐硬座去,一個人孤零零的,早哭鼻子了。”

蹈蹈搖頭,說:“走著瞧咧。”

好不容易排到了他們,大樹遞錢進去,要了三天後的硬臥票子。

從隊伍裏擠出來,蹈蹈問:“幾點鍾出發的?”

大樹說:“下午五點多,第二天早上就到了,夕發朝至的。”

蹈蹈歎氣:“唉,你可以出去玩多好啊,上海我1988年去過一次,後來就沒有去過了。”

大樹摟了摟她的肩膀:“我會給你電話的,爭取早點回來,好不好?”

蹈蹈揚頭笑:“我1988年去上海的時候是小學畢業的暑假,住在爸爸的上海同學家裏,他們一家人住了棟石庫門房子,每天晚上都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可是我老覺得飯裏一股黃浦江的味道。”

大樹笑:“我從小到大不知道去了姑媽家多少次,怎麼我吃不出飯裏有黃浦江的味道?”

蹈蹈哼了一聲:“你是標準的牛嚼牡丹,什麼味道都分辨不了,飯裏混了機油估計也吃得高興。”自己想想這話有趣,蹈蹈哈哈笑起來。

大樹不知道怎麼反駁,看蹈蹈的黑頭發在晚風裏頭撩啊撩,身上淡藍的連衣裙也跟著風揚起來,心裏忍不住柔軟,伸手用小拇指勾住了蹈蹈的小拇指。

蹈蹈回頭看看他,大樹的眼睛裏都是溫柔的光,身上被汗印濕的白T裇和牛仔短褲襯著他蓬亂的頭發。蹈蹈覺得大樹這樣子可愛,禁不住也存了柔情,她踮腳幫大樹理順頭發,溫柔地一笑。

兩個人勾著小拇指在夏天傍晚的馬路上慢慢地走著,沒有說話。看玫瑰色的天邊漸漸變深,換成了寶藍顏色。

街上人很多,摩肩接踵的,夏天的暑氣蒸騰著,混合著人們的汗味,蹈蹈不時被迎麵來的人撞上,她躲了又躲,索性放開大樹的手指頭。大樹問:“怎麼了?”蹈蹈說:“太擠了,奇怪了,今天馬路上怎麼像電影散場一樣,這麼多人啊?”大樹望了望:“可不就是電影散場了?前麵是電影院嘛。”大樹拉蹈蹈走到自己前麵,讓蹈蹈往前走,他的胳膊伸得長長的,讓蹈蹈在他一對胳膊攔起來的範圍裏走。蹈蹈回頭笑:“偶爾還有點聰明啊。”她索性靠在大樹胸前,讓大樹的身子推著她走。

大樹的身子全是汗,隔了T恤也能感覺到他的潮濕的身子發散著熱烘烘的氣息。蹈蹈想到金庸小說裏頭常說的“噴薄的男兒氣息”,忍不住偷偷地笑。大樹不知道蹈蹈還在轉這個腦筋,他享受地細細感覺蹈蹈柔軟纖細的身體靠在他懷裏的感覺,不時輕輕的在蹈蹈烏黑的馬尾巴上輕輕一吻。

天慢慢地徹底黑了,路上的人流也漸漸稀了,很多人拉了竹床出來,擺在巷子裏,一家子的晚飯就擺在竹床上,一張張竹床變成了飯桌,人們或坐或站或蹲,迎著巷子裏難得的穿堂風,美美地享受晚飯。蹈蹈一張張床張望過去,跟大樹說:“你看,有五家吃西瓜皮,幾乎家家都吃空心菜梗。這家的紅燒肉看上去不錯。”大樹笑:“你還研究了這個啊。”蹈蹈說:“我們也吃東西好不好,看別人吃飯真是讒死了。”大樹停下來張望:“吃什麼好呢?你想吃什麼?”

蹈蹈說:“要不然來一碗涼拌米粉,再來一碗麻辣豬紅?”大樹笑:“吃的這麼沒有情調。前麵就是肯德基,要不要吃漢堡?”蹈蹈大搖頭:“不要不要,我就喜歡吃這些,當然你最好去給我買個蛋筒回來,那就完美了。”

等大樹買了蛋筒回來,蹈蹈已經喝了一大半豬紅湯,小嘴辣得通紅微腫,臉蛋緋紅,鼻子上沁著小汗珠。她伸手接了大樹遞來的蛋筒,使勁咬了一口,啊了一聲。大樹坐下來,笑嘻嘻地看她,覺得蹈蹈可愛得不行,特別想摟過來親一口。

蹈蹈三口兩口就吃了蛋筒,把涼拌米粉推給大樹:“你吃吧,我讓老板給你加了好多辣蘿卜幹,可好吃了。”大樹接過來,呼嚕呼嚕扒完,用手背抹抹嘴唇。蹈蹈遞給他紙巾,說:“不吵架多好,本來可以每天這樣玩的。”大樹瞪眼睛:“難道是我想吵架的?是誰那麼不屑地看我了,是誰做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來氣人了?還說呢,你不是說要過個有意思的暑假嗎?結果呢?”

蹈蹈撅嘴:“呀,給你開個口子你就沒有完了?”

大樹歎氣:“好好,不說了,你還想吃什麼?”蹈蹈也歎氣:“唉,可惜你過三天就要走了,要到八月份才能回來吧?”大樹算了算:“現在是七月中旬,估計我八月中旬可以回來了,實習二十多天,可能還要陪姑媽去蘇州一趟。”蹈蹈皺眉:“整整一個月啊,我一定要悶死了,你可別忘記給我電話。”大樹拉她的手輕輕捏了捏:“一定不會忘記,保準是我想你比你想我的時間多。”蹈蹈哼了一聲:“你實習那麼忙,哪裏有時間想我?”大樹歎氣:“唉,沒有辦法,誰讓我愛你比較多呢?多想點也是正常的。”

蹈蹈得意地笑了笑,拉大樹起來,說:“我們去江邊吹風嗎?”大樹正想答應,忽然看見馬路對麵他的爸爸媽媽正在散步,他回頭對蹈蹈說:“我爸媽在對麵散步呢,你過去打個招呼好不好?”還沒有等蹈蹈回答,他爸媽已經看見了大樹,招手讓他過去。

蹈蹈呼地往後一縮,說:“我不去了,我害怕,我不去了。”她轉身就想跑,被大樹一把拉住,蹈蹈沒有辦法,慢吞吞地被大樹拉過了馬路,站在他爸媽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