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獨愁(3 / 3)

“豈能如此?身為天下霸者,怎可如此自私自利?”

“為了霸業,在所難免——或許鐮倉大人自己心中便是如此認定的吧。”

“此事實在是令我兄弟二人心冷如灰。如此行徑,想必定會令世間之人懷疑骨肉兄弟之心。若是身為霸者之人,竟如此冷淡對待血緣相連的美好感情,真不知將會對世人產生何等影響。”

“不,鐮倉大人也並非毫無血性之人。他的心中,想必也有著不為人知的煩惱,然而,若是有人趁此時機,說些有的沒的,肆意進讒,欲圖令他兄弟反目的話,那便是火上澆油了。”

“奸佞,嗯,吉次你是說梶原景時嗎?話雖如此,但鐮倉大人如此聰穎,又豈能為此等小人的言辭所動?”

“鄙人聽聞,鐮倉大人雖然聰穎,卻生性猜疑心重。再如何偉大之人,心中也必定帶有些許的愚蠢之處。”

“如此說來,那我等兄弟,不是就隻剩下拚死進諫,當麵向鐮倉大人懇求這一條路了嗎?”

“如此行徑,便隻會給奸佞留下話柄。鐮倉大人隻會對九郎大人越發忌憚,而絲毫不能減輕他的猜疑之心,若是二位還為主君著想……”

說到這裏,吉次眼中仿似要冒出火來一般。他將目光投向兄弟二人,往前探出身子,壓低嗓門,痛下決心地說道:“不若幹脆設下計謀,擁奉源九郎大人,徹底脫離鐮倉大人,今後的世間,究竟是交給鐮倉大人,還是交給義經大人呢……鄙人心中的想法,正是如此。”

“你是說,要讓義經大人與鐮倉大人為敵?”

“正是。”

吉次平靜地回答道。

二人無意與吉次聯手謀反。

而若是直接麵見鐮倉大人,似乎也收效甚微。

佐藤兄弟迷惘不已。

兄弟倆並不想回奧州。兩人束手無策,在吉次借宿的寺院中一住就是好幾個月。

然而,兄弟倆卻每天都會來到街頭,四處打探有關主君義經的消息和源氏的動靜。

不論是政治方麵還是軍事方麵,義經的處境都沒有絲毫的改變。

秋日,十月中旬。

六條室町的義經宅邸中,牽出了一輛華美無比的八葉車。

衛府三名,隨侍二十騎,扈從而行。

“判官大人出行。”

“大夫判官大人首次參內。”

人們爭相走上大街小巷,希望能夠一睹車中之人的風采。

八葉車中,載著裝束平和的義經。若將當時有幸親眼目睹之人的傳聞寫下:容貌優雅,進退相宜,絕非義仲之流可比。

唯習慣京都之人方能如此。

眾人盡皆認定,義經容貌端麗,舉止靜雅。

眾人並不知曉,義經與鐮倉大人之間存在著許多複雜關係。他們便隻是理所當然地目送著車駕遠去。

“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佐藤繼信和忠信悄悄向六條宅邸中的舊日友人詢問。舊日友人告知二人,雖然鐮倉與義經之間關係依舊,但義經卻受到了後白河法皇的優渥待遇,迎奉院宣,受賜了敘位官職。

此事必定是傳到了法皇的耳中。對於義經的為人,義經的功勞,法皇封其補任檢非違使:“此事還得等待兄長允可。”

但義經感恩流淚,卻堅辭不授。

然而,此事畢竟乃是院宣,若以私人緣由再三推辭,實在是太過不敬。最終,義經將任官之事奏報了鐮倉:“此事必定是義經暗中懇求,懇請法皇頒下了院宣。義經違抗我賴朝之事,已絕非僅隻是今日一回了。”

賴朝頗為不快。

賴朝即刻回書,書中言道:“作為賴朝代官,追討平家之任,自今日起解除。”

義經難明兄長心意。他絞盡腦汁,隻盼消解兄長心頭之氣。

身處如此心境之下,今年十月,義經再度蒙受皇恩,就任從五位下、大夫判官一職,同時受允參拜院內與朝堂。

今日的八葉車駕,便是為上殿還禮而去的。

“話說回來,大人的表情中,卻並無半點欣悅之色。便如秋日之下,孤單盛開的一朵白菊,寂寥無限——卻不知大人心中,究竟做何想法。”

繼信與忠信彼此談論著,心中肝腸寸斷。

法皇的恩寵,與鐮倉的冷漠,令義經左右為難。即便是在如此吉日之中,卻也難以盡心言歡。這,竟然便是對曾於宇治川和一之穀立下赫赫戰功的骨肉兄弟的回報。

“忠信。”

“在。”

“不論今後發生何事,你我兄弟之間,斷不可如此。”

“那是自然!”

返回吉次所在寺院的途中,兄弟二人有感而發,交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