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斷崖(1 / 3)

平家一方也絲毫未曾懈怠,不斷派出探子。每次聽聞探子來報——

“想也如此。”

資盛以下,身處三草山東麓的將士們,對義經毫無行動的狀況表示了肯定。

“義經不過一屆黃口小兒。即便率領手上的少數兵卒攻來,又能成得了何事?”

眾人都對義經不屑一顧。

而正在此時,一陣有若急雨般的夜襲自山上而來。漆黑的夜晚中,平家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爭相潰敗逃亡,幾乎就連一箭也未曾放過。

“休教走脫了敵軍。”

“莫讓任何一人活著逃回城戶。”

源氏眾人急追不已,相互轉告。眾人一路追擊逃亡的敵軍,向著須磨方向衝去,打算一口氣直逼敵軍的本營——西麵的城戶。

“切莫深追。眾將士都彙集一處,稍事歇息。”

義經將四散追擊的眾人喚回,聚集於敵軍逃離後的砦中一處。

時近深夜。夜空中群星璀璨,明日似乎將會是個晴天。二月初旬,海風吹拂高地,山風也由山頂吹下。稍稍站立不動,身體便會因寒冷而發顫。

“點燃篝火。”

數日之間,義經頭一次允許了焚火。火焰熊熊燃起,將眾將士的臉都映得發紅。

此時,義經召集起重忠、實平等幾員重要武將,簡短地商議了幾句。

義經開口向眾人說道:“敵軍逃走得如此迅速,似乎並非隻是因為敵軍太弱。或許,敵軍認定,與其在此一戰,倒不如返回一之穀,竭力死守更為有利。從地形來看,我軍唯有離開此地,進軍須磨,攻打西側的城戶這一條進攻線路。因此,先前逃走的敵軍,和一之穀的全軍一道,或許將於一之穀重振旗鼓,迎擊我軍。”

義經講述了如此前提。

“我軍兵力單薄,在如此地形上,自然難有勝算。”

首先,義經肯定了敵軍要害易守難攻,讓負責突破此要害的將士先做好了心理準備。

“然而,不論何時何地,天下都不可能存在一眼看上去便能輕鬆攻陷的砦壘。非但隻是戰場之上,所有一切由世間滅亡的事物,在一瞬間之前,看起來都同樣難攻不落……困難至極、無法辦到,這一切都不過隻是因事物表象而產生的困惑,有誌者事竟成……更何況,我等的兵馬,並非隻是與人一決勝負的兵馬,而是一群為世人所需要、與時代大潮共進退的兵馬。”

篝火映紅了義經的側臉。做一個創造奇跡,甘願擔負常人無法承受之重任的人,義經的雙眸中,當年眾人在鞍馬穀中給他灌輸的信念熊熊燃燒。這其中並無半點私心,也沒有絲毫的功利心。眾人心中,甚至萌生了一種崇高的感覺。

“實平。”

“末將在。”

“由此刻起,全軍便交由你來統率。你要萬分留心,率軍向西側的城戶開進。”

“是……那大人您……”

“我繼續沿山路上山,由鵯越俯視敵軍……”

義經的話剛說到一半,隻聽身後的兵卒忽然吵鬧起來。

先前被綁到一起的七八名俘虜,趁眾人疏忽懈怠的機會,割斷繩索,刺傷守衛逃走了。

“往哪裏逃!”

士卒們立刻拔腿追趕,揮刀向逃走的俘虜身上砍去。瞬時間,血濺當場,哀號四起。

“手下留人。”

義經趕忙出言製止,卻還是未能趕上。到頭來,就隻剩下了一個身上無傷的俘虜。

“切勿傷到此人,將他帶到此處。”

不多久,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便被眾軍士帶到了義經麵前。

俘虜是一名播磨安田之莊的雜役,名叫多賀菅六。

問過俘虜的姓名與來曆,義經立刻扭頭看了看諸將,與眾將分頭行動。

義經兵分兩路,將其中絕大多數兵員都交給了土肥實平,而自己則僅隻率領著少數人馬,繞道前往了鵯越天險。義經的如此舉動,休說平家一方,就算是義經手下的幕僚,先前也未有任何人想到過。

“無謀之舉。”

眾將欲言又止,抬頭看了看義經的表情。義經一臉決絕,似乎不論眾將如何勸阻,不論勝算幾成,他都必然執意如此了。

必死的決心,已經明顯地寫在了義經的臉上。

不成功便成仁。

鐮倉武士心血澎湃,激動異常。眾人都徹底拋卻了事理,一心隻想著要徹底貫徹信念。

先前,眾人一直為各自的理念所擾,雖然也曾竭心盡力,但如今既然已將一切心思都歸結到了死上,那麼眾人心中也就不會再有任何妄想與雜念了。

拋卻了心中煩惱,一身輕鬆,眾人的笑聲豪氣幹雲。

“想必蒲大人也必定會於明日破曉率軍攻打東門,我等可萬不能落於人後。我等也與蒲大人呼應,於黎明之前接近西側城戶。不等旭日於播磨海麵生氣,義經也必當衝入敵軍正中。”

臨別之際,義經再次於馬上激勵自軍將士。

跟隨實平,前赴須磨的部隊有六百餘騎,而跟隨義經繼續向著無路深山進發的人數,卻不過隻有七八十騎。

“上前帶路。隻需到得一之穀背後,便放你一條生路。”

義經讓俘虜多賀菅六走在馬前,其餘人等則跟隨於義經身後。

“深山之中,野獸眾多。既然野獸能夠通過,那麼馬匹也自然能夠通過。”

義經身後的眾人紛紛笑道。說笑之中,似乎有人從馬背上摔下。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越過密林的沼澤,眾人行至即便徒步也甚為難行的險峻石山。眾人的坐騎已是汗流浹背,即便處在星光之下,也同樣閃閃發光。眾人不時縱身下馬,讓坐騎稍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