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梶原大人巡視至此。”
聽聞此訊。
“景時嗎?”
義經一臉不快之色。
中軍的陣幕,設於冬日的林中。
當日,義經同樣未曾有過任何行動,便隻是屯軍林中。焚火煙嫋嫋,鵙鵯啼聲閑。
“大人別來無恙,實在可喜可賀。”
剛一見義經,景時便連諷帶刺地說道。低頭行禮粗鄙隨意,與其說是武士率性,倒不如說是無禮。
身為監軍,此番西進,景時正是全軍之重。
景時時常對人說道:“蒲大人也罷,九郎大人也罷,作為總帥,年紀尚輕。鐮倉大人特意叮囑在下,讓在下好生輔佐兩位大人。”
話語之中,暗中誇耀著鐮倉大人對自己的寵愛。
義經最不喜好的,就是景時的如此人品。而在分軍進擊宇治、瀨田之前,義經便時常與景時在評議之中意見相左。
義經始終貫徹著自己的信念。如若不然,此戰便難以取勝。然而——
“九郎大人事事與本監軍頂撞。”
景時卻總愛在範賴麵前如此言道。
範賴與景時卻臭味相投。
不,或許該說是範賴對景時言聽計從。
因此,景時便如同範賴的監護人一般,大多時間都待在範賴陣中,卻對義經的陣地不屑一顧。
先前。
盡快行動。
麵對一之穀的平家攻勢,當義經催促勸說範賴,希望己方能夠積極行動之時,景時待在範賴身旁,卻總是一言不發。
盡管口頭上未曾反駁,範賴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不肯行動。此事不光是因範賴此人生性優柔寡斷,而其實,範賴是在觀察沉默不言的景時。
義經也覺察到了此事。
義經亦是一個不懂巧妙掩藏自己感情的性情中人。麵對自己厭惡之人,義經臉上總是一臉厭惡的表情。在麵對景時之時,此中情狀更為濃厚。
“我乃鐮倉大人舍弟。”
義經先前從未在任何人麵前顯露過如此自尊,但在麵對景時,他卻有意地將景時看作了下臣。
這一點,令景時心中惱火不已。
年齡、經曆、手腕,景時心中也自然有其自傲之處。即便麵對的是主君的異母胞弟,景時心中,對義經也同樣並無半分好感。他甚至對人們敬重義經的表現心感不快。
“老將軍移步如此山林之中,實在辛苦。莫不是蒲大人那邊出了什麼差池?”
義經剛一開口,景時已然感到心中不快。即便是“老將軍”三字,景時也覺得是義經對自己的揶揄。景時心中一惱,冷冷地道:“蒲大人之處何來差池可言?反而卻是閣下這邊情形可疑。先前閣下那般焦急,而來到此處之後,卻一連數日,始終按兵不動,蒲大人如今早已大敗乣附近的敵軍,向著一之穀東的城戶進軍而去了。”
義經笑著答道。
“所謂作戰,並非隻是與敵軍會麵如此簡單。我等必須先抓住必勝戰機方可。緩急正如軍的呼吸,若急於利則變急,若緩為善便從緩,如此放任馬匹,安歇士卒,也是兵法之一。”
身為監軍,梶原景時從未料到,義經竟會對自己講述此等軍事的初步基礎。景時一臉不快,打斷了義經的話。
“罷了。”
景時根本就不打算與義經討論此等基礎。他隻想和義經談論實際問題。率兵離京時,義經便曾揚言三日內必將決一勝負。因此,範賴於乣方麵匆匆出擊,而該當與範賴協同作戰的這塊陣地,卻又豈能接連數日無所作為?
三日過去,四日過去,五日過去,如今已是六日了。
“老夫不知大人究竟有何打算。大人莫非是想拖延戰事?或是說,行至此處,眼前此地之險,大人便心生畏懼,膽小懼敵了?”
景時咆哮不已,仿佛就如同他便是鐮倉大人的代言一般。
眼見景時如此暴怒,義經卻故意笑臉相迎:“先前在下四處撒布傳言,說我軍將於三日總攻,此乃為使敵軍不敢主動攻來之策略。四日乃是清盛入道的忌日,同為武士,彼此皆當英雄相惜,故此,在下特意避開了此日。五日乃黃曆上的大凶之日,避開此日方為上策。”
“一、一派胡言!”
景時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