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的20年代,祖父時任廣安中學訓育主任,即首開“學校市政廳”,建立了體操、球類、標本采集等10多個興趣小組,舉辦演講、歌詠、英語造句等比賽,籌辦工藝美術展,鉛印校刊……頗具特色的第二課堂,一開時風,極大活躍了廣安一中的校園文化。
正是其不遺餘力的努力,使得廣中人才濟濟,為國家和社會培養了為數眾多的棟梁之才。全國知名版畫家豐中鐵先生,即是祖父開辦藝術師範班時的學生。致公黨中央常務副主席杜宜瑾先生,也是祖父掌校期間的學生(1952年,杜宜瑾於廣安中學求學達6年之久,後考入北京師大)。這些學子中,不少人直至離開廣中,還常常地與之聯係,以敘師生之情。建國後,原雲南省委秘書長,參加過全國政協第一屆全體會議和開國大典的侯方嶽先生,幾乎每年返鄉,都要驅車前往祖父於廣安北街的寓所,登門拜望。其時,祖父已雙目失明,每天隻能在老式木屋的閣樓上終日閑坐。師生交談,一坐就好幾個小時,用餐過後,這才依依惜別。
新中國成立,祖父辦學的熱情更是高漲。在他的引領下,廣安一中上下齊心,教學質量明顯提高,其升學率年年達到95%以上,高居於南充全區榜首。
祖父文宗桐城,筆力灑脫而見解獨到。他所撰寫的《秦炳傳》、《張百祥傳》,相繼為國史館收藏。他在《六國亡於秦論》中大膽作出了“蓋知六國之亡實不亡於賄秦,而亡於不能用賢也”的推斷。其20年代的作文,即對“冤殺嶽飛罪在秦檜”的提法頗有懷疑,認為罪在高宗。此說,與30年後曆史學家呂思勉先生的觀點剛好是不謀而合。對於“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學而優則仕”等儒家思想,他並不拘泥於人們貫有的傳統理解,而是另辟蹊徑,提出了自己獨特的看法。在他看來,所謂的“禮不下庶人”,是指講禮不能輕賤庶民;“刑不上大夫”,則是指執法不能優待大夫。“學而優則仕”,其意是說,要知書達禮,學問要好,方可委以官職。對此,就連其好友,著名數學家何魯先生,也賦詩相贈,以“古有癲張今盲張,詩書雙絕各擅長”的詩句,對其筆力和見解予以了高度評價。
按說,此技在身,收些潤筆亦無不可。但岷僧先生卻對名對利都看得極淡。廣安城內,索求壽文者雖多,而祖父不為所動,凡不熟悉者或是人品不正,他都一一拒之,甚或於《民聲日報》刊發廣告,將潤筆定為天價,借以脫身。祖父生前曾賦詩一首:“君安閑散唯修己,我薄功名恥事人。直把詩書當濁酒,早看富貴若浮雲。”此詩意境,正是岷僧先生甘於清貧的最好例證。
祖父淡泊功名,但對政治,頭腦卻高度清晰。上個世紀的30年代,日本帝國主義不斷加快其侵華步伐,國民黨的黨團亦將魔手伸向了校園。一些教師因受蔣幫蒙蔽,也動員學生加入到“三青團”等反動的外圍組織。而在此之際,作為中山先生親手所創同盟會的早期會員,祖父卻明白宣告,自己信奉的,是“三不”主義,一不入黨派,二不入漢流,三不奉宗教。正是因為他的堅決抵製,家人和其所交好友,以及喜愛的學生,無一例外都受他影響,自覺與反動勢力劃清了嚴格界限。
對於進步勢力,祖父則全力支持。1944年《言筌》創刊,這是廣安留外學會所出的刊物,旨在反蔣。對此,祖父欣然提筆,為其周年紀念的專刊作序,並授之以鬥爭策略。1948年,廣安地下黨於華鎣山發動起義,參議會上,岷僧先生力駁眾議,堅決反對出兵圍剿,終於免去了一場屠戮。解放前夕,糧政督察委員會成立,並推祖父為主任委員。得此實權,岷僧先生便名正言順地行動起來,於各種場合慷慨陳辭,致使反動當局手忙腳亂。
1949年,廣安解放。因其德高望重,祖父被提名為臨時工作委員會第一副主任委員,並與張平江、張正宣、楊林由等,在主任委員、四野綏遠支隊政治部主任劉玉堂領導之下,積極開展新政宣傳,安定民心,防止動亂。其後,綏遠支隊離開廣安,岷僧先生又臨時代理主任一職,積極地為民工作,直至卸任。
1976年,祖父過世,安葬於廣安奎閣的烈士陵園,終於在風雨之中走完了他的人生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