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我的祖父張岷僧
祖父岷僧先生是中國近代第一個資產階級革命政黨——中國同盟會的早期會員,也是原屬南充的廣安一中新中國建立之後第一任校長。一生中,他讚同民主,倡導共和,並孜孜以求教育事業,先後在華鎣、成都、廣安、臨水、三台、南充、萬縣、宜賓等地的學校中掌校或擔任教席,於教育界內享有崇高的威望。1994年,岷僧先生百年誕辰,廣安縣委統戰部、縣政協、廣安一中,特地於第十個教師節到來之際,隆重集會,舉行了“張岷僧先生一百周年誕辰紀念會”,並由廣安縣委、縣政協以整理、彙編文史資料的方式,付梓出版了“張岷僧百年誕辰紀念專輯”。此前(1992年),廣安一中亦將廣安縣教育誌的“張岷僧傳”刊印成80周年校慶專刊,以資紀念。
餘生也晚,未能親聆祖父的諄諄教誨,但對其生平經曆也有所耳聞。他的事跡和人格魅力,已經深深地刻入腦海,引領著我的人生與事業追求。
岷僧先生,清光緒二十年甲午歲生,名虛,筆名虛道人,號甘溪野叟。祖父自幼家貧,但卻好學上進,未讀大學前,便已諳熟詩文,於老家廣安甘溪場(今華鎣市永興鎮)的小學中擔任校長。1917年,祖父千裏負笈,隻身一人來到成都,考入了四川省立國學院,拜師於廖季平(經學大師,光緒十五年中二甲進士)、駱承驤(翰林院修撰,光緒二十一年狀元,也是清代四川唯一的狀元)、宋雲子(富順翰林,成都“十二橋”為其命名)等人門下。
省立國學院後改名川大,其前身,為洋務重臣張之洞所創的尊經書院。尊經書院一開蜀學宗風,為四川維新派的重要基地,宋育仁、廖季平、吳之英等均依托於斯,宣傳維新。從戊戌變法、保路運動、辛亥革命、新文化運動一路奔來,中國近現代史上幾乎每一個重要的轉折點,都能看到尊經書院學生的身影。因此,由其演變而來的國學院,其學風嚴謹而思想激進。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岷僧先生受其好友,立憲派代表人物,四川保路運動的發起者蒲殿俊等的影響,廣泛涉獵經史子集的知識,也接受了一些新派觀念,為以後全力以赴投身教育,大膽教改,積極傳承傳統文化打下了堅實基礎。
在受業恩師邱子範、友人黃子揚的資助下,1920年,祖父完成學業,任教於成都省立第一師範學校的附屬小學,由此開始了三十餘載的教學生涯,直至1959年,因年老體衰,再三請退未果後,由廣安一中調任政協,擔任廣安政協的副主席。
在今廣安中學的禮堂,仍舊高懸著“勤誠儉靜”四個金色大字。這是其30年代所留下的校訓(祖父於上個世紀的30年代,即任廣安中學的校長,後於1931年出任廣安縣教育局長,因恥與權貴為謀,就任不過28天,即掛冠而去,後於三台等地擔任教員,1950年,複任廣安縣一中校長)。校訓從傳統的品德教育,提出了在校學子“勤以治學”、“儉以養德”、“誠以律己”、“靜以修身”的行為規範。
唯勤唯誠為之根本,不儉則無從培養其高尚的人格,不靜則無法識得其奮鬥的目標。
有鑒於此,祖父極重德才兼備。在廣中,他率先實施了“雙證”製度。學生畢業時,既發畢業證,又對品行優良者,同時發給校方蓋印的善行證,以鼓勵學子繼承華夏傳統美德。此舉一出,廣安城內佳評如雲,當地的辦學風氣也大為好轉。
當時的廣安一中,校有校紀,班有班規,但凡公共場合,都有著相當嚴格的管理規範。這些規定,並不是空文一張,而須學生早晚對照,認真自省。某次,一位姓胡的學生監廚,與廚工偷藏屋內,以酥肉下酒,正好被前往巡視的祖父碰上。麵對先生責難,學生無言以對,便謊稱是監廚之需,品嚐鹽味。查明情況後,祖父並不以為其事雖小而網開一麵。周會上,他慎重其事地對此評論,認為,嚐味係廚工之責,學生豈可越俎代庖?有此一次,就不愁再二再三。事雖小而苗頭可畏。最終,該生被罰,得到了人生當中一次深刻的教訓。
對人嚴,對己亦嚴。新中國成立之初,廣安政府遴選兩中校長,因祖父掌男中(即後來的廣安一中),女中(即後來的廣安二中)人選便擬由祖父的長女擔當。然而,岷僧先生卻堅決反對,並以“若小女合適,則容我不掌男中”的態度,推位讓賢,留下了教育史上的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