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是每一次做都能成功的,比如刺殺秦王。
江湖上傳言,郭軹臨死之前,對慶卿說了些什麼,對此慶卿堅決否認。
慶卿後來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他的運氣不好”。
郭軹潛入宮內的時候觸動了機關,我相信他之前一定走過這條線路,那時宮內的防範和現在並不一樣。或者其實他也並不在意,當年在邯鄲之時,郭軹出入重兵防守之中,如似無人之境,可能他也沒有想到,他所麵對的人也不一樣。
那一夜宮內又在笙歌,嬴政定是醉了,然而不是所有人都醉了,那些希望他死和不希望他死的人的目光,都緊緊盯在他身上,一刻都沒有放鬆。
慶卿告訴我,並不用看清對方的臉,他已經知道誰來了。
一柄短刀,上下紛飛,所過之處,觸者立斃,江湖上沒有人能這樣使刀,除了郭軹。
郭軹並未打算死磕,一旦發現不能立即得手,便想立即殺出重圍——哪裏走得脫。
弩箭如雨,但郭軹並不驚慌,直入持矛鉞的侍衛之中,與人們混殺在一起,弩兵隻得停下。
直至慶卿號令矛鉞侍衛退後,所有弩箭全部對準了郭軹,獵手方才變成了獵物,隻是依然無人敢去上前。旁邊就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嬴政下令生擒刺客,上去的人立即倒下,直到慶卿提著那把純鈞,激戰數合,終於一劍刺中了郭軹。郭軹想說些什麼,但是慶卿的劍刺得更深。
郭軹倒下了,有人說郭軹陰險,先放火燒了自己家,還找了幾個替死鬼,自己卻入鹹陽去行刺,然而我知道郭軹旳意氣,他不想牽連任何人,無論是呂不韋還是我。
慶卿並沒有刺中郭軹的要害,隻割斷了他右手的筋脈,郭軹手中的刀並沒有掉下來——那刀柄是紮在手心的肉中的。
但是郭軹一掙紮,血水從身上的傷口和手心中迸射出來。妖刀可以使常人移動速度加快數倍,然而血流也加快數倍。郭軹修煉了幾十年,才可以控製住血脈,一旦被刺中,方寸大亂,隻是一瞬間,但這一瞬間,足以讓血噴湧而出。
妖刀隻能用於行刺,不能用作交戰,傷人之前,先要傷己,一旦過得太久,流血過度,自然不支。
郭軹沒有馬上死掉,所有人見狀,立刻一擁而上,把郭軹綁了起來。
嬴政並不希望郭軹死掉,郭軹代表了來自黑暗世界中最強的力量,隻有抓住他,才能知道那力量的源頭。
然而郭軹並不想配合嬴政,妖刀一旦刺入身體,就會使人血脈沸騰,全靠修行來壓製。此時此刻,郭軹放縱了身體,太醫們無論怎麼包紮他的傷口,血根本無法止住。
郭軹亡於鹹陽,天下大索。
事已至此,對於郭軹來說,也許是最好的結局,如果不死,最後的結果也是淩遲或車裂。亡者已去,活下來的人隻有煎熬。
所有人都知道郭軹和呂不韋的關係,還有我,然而我引薦的人阻止了這場謀殺,多多少少為我撇清了些關係。
再說如果郭軹行刺成功,獲益最大的人肯定不是我,而呂不韋,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太難了。
嬴政下令,免呂不韋相國位,遷至黃河之南。
沒有人去追究郭軹和呂不韋的關係,宮中下了封口令,不許任何人談論此事。
“你成了不能成之名”,後來我對慶卿說。
“什麼意思?”慶卿看著我。
“郭軹縱橫天下,卻敗在你的手裏”,我說,“然而以郭軹之名,你殺了他,在江湖上,這卻不是什麼好事”。
“他不是我殺死的,他自己來送死”,慶卿的表情很冷漠。
“我不明白,秦王欲遷郭軹入蜀,郭軹完全可以避走江湖,何必要刺殺秦王”?我問道。
“當年郭軹陪魏將軍行走天下,是因為秦國雖強,卻還不足以盡並天下”,慶卿說,“如今,他還能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