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住在秦國最豪華的監牢裏,他的罪行已經敗露,事情卻還沒完。嬴政酷愛讀韓非的著作——讓你死可以,把書先給我寫完。
這個結局無論如何不是嫪毐想要的,鄭國戴罪立功,韓非戴罪立功。如果說韓非那一半是嬴政的愛好,那鄭國這一半就是因為我了,起碼表麵上是因為我。
我一直想去和嫪毐解釋為什麼在朝廷上不肯讚同他的意見,卻不知道怎麼和他開口,直接說跟他說就算我附和鄭國也死不了,那不是說他在秦王麵前已經失寵了麼,他其實未必不知道自己已經失寵。彼時彼刻,他也許因為這件事惶恐,但此時此刻,我相信他更在乎的是,為什麼沒有跟他站在一起。
其實我一直跟他站在一起,這件事幾乎做的天衣無縫,直到秦王向我發問,我才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那生與死的界限,細如發絲,一句話說錯,馬上會身首異處。其實鄭國最後為自己辯解並不重要,把權力從嫪毐手中搶過來,才是嬴政最希望的,而嫪毐偏偏就給了他機會。
嬴政被徹底欺騙,說什麼都無濟於事,鄭國早晚會死,隻是時間問題。而嬴政也沒有和嫪毐徹底翻臉,不管怎麼樣,嫪毐還是秦王之下整個秦國權勢最大的人,我也靠他一手提拔,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對他曉以大義是不行的,跟他說水渠修好之後,才有更多可耕作的田地,他才會得到更多的俸祿,這是不現實的,水渠沒修之前他已經被封了一國之地,何況這是立場問題,立場問題,永遠是不能犯的錯誤。
其實在朝廷之上,我已經想到了馬上要麵對的問題,所以進諫嚴查鄭國同黨,誰都知道那就是韓非。我跟他說我盡力了,那也不行,他隻會覺得我十分圓滑,兩頭討好。
當天夜裏,我正在屋中煩悶,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屋外人們騷動,讓我心生惱怒。我推開房門走出屋去,隻見所有人望著天上,指指點點。我抬頭一看,一顆彗星由東方飛來,長尾劃過夜空,甚至掩蓋了月亮的光芒,黑夜如同白晝。
我大喜,這就是我要尋找的答案,也是嫪毐能給嬴政的答案。還是勸他關注天相吧,不管嬴政對權力如何渴求,對上天一定是敬畏的。一直以來,嫪毐向他詮釋著上天的答案,能抓住這一點,他的地位就不會動搖,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應該做的。
我帶著一絲欣慰睡去,為自己和嫪毐都找到了答案。
天蒙蒙亮,感覺到一片喧鬧,我開始以為自己在做夢,但是這聲音並沒有因為我的忍耐而消失。我的房間並不臨街,就算是白天也十分安靜。但是如今這喧鬧聲即使關著窗戶也聽得見。我努力睜開雙眼,仔細辨別,能聽見人們的叫喊聲,馬蹄聲,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我心想怎麼搞的,一顆彗星能讓他們驚慌成這樣?老百姓還是相信彗星會帶來災禍,必須請嫪毐立刻出個安民告示才行。
“怎麼回事?”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心裏有些惱火。
“稟大人,外麵有人在抓人”,下人回道。
“抓什麼人搞這麼大動靜?”我問道,“抓人跑到我們門口鬧什麼?”
“小人不知,但是門口有不少士兵,自稱是相國手下的人”,下人有些慌張,“把我們的府邸給圍了。”
“什麼!”我大怒,你要說呂不韋有三千門客,這一點不假,但你要說他手下有士兵,這就是在開天大的玩笑了。別說他一個士兵都沒有,如果他敢在鹹陽城中帶兵,那真是不想活了,“走,出去看看!”
我帶著人走出大門,果然見街上站著不少士兵,個個身披重甲,手持長兵器,有些還騎在馬上。我倒抽一口涼氣,這哪是要抓人啊,分明是要造反啊。
“你們幹什麼的?”我厲聲問道。
“回李大人,我們是秦王衛隊,現奉命保護李大人”,士兵中領頭一人朝我作了一揖,應聲答道。
“保護我?”我啞然哼了一下,“太平世界,你們來保護我幹什麼?”
“大人有所不知,長信侯謀反,事情危急,令相國率兵保護”,那士兵說。
“長信侯謀反?你他媽再給我說一遍!”我看著他,心想這小子編瞎話也不會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