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倒不喜歡這個城市,太張揚,太放肆了。”猛說著,沿著小巷子往裏走。“我曾為了找奀卡在這個城市住了兩年,這些巷子是我在這個城生活的依靠,它們從不受到城池瘋狂的感染,是很安靜、很安全的角落。”
“這巷子七拐八彎的……”錦葵的聲音裏依然脫不了緊張,她想起南島巷子裏的轉角處那個將她蹂躪的男子,不由得緊張地抱住包裹。
猛看出她的慌亂,卻也無能為力,他將她帶到一座古厝前。房子看上去無人居住,門牆上結了大大的蜘蛛網,幾隻小蟲子奄奄一息地趴在網上,等待成為蜘蛛的食物,牆角有大片的苔鮮,散發著綠熒熒的光,院子裏探住一棵高大的榕樹,葉麵上落滿了灰塵。猛上前拍了拍門,見無人應答,便在牆角的暗縫裏摸出了一把鑰匙,將門打開。隨著“咿呀“聲,門上落下許多粉塵,那張蜘蛛網也被撕扯開來。錦葵緊隨猛走入淩亂的院子,一些看不出名字的花草枯成一片,裏屋亦是不堪入目,仿佛被封閉了幾個世紀。
“看來,要住這裏,還要付出巨大的勞作啊。”猛輕鬆地看著錦葵。她依然緊張,站在廢墟般的院子裏不知所措。“別緊張,這是我從前住的地方,它的屋主是個無親無故的老人,我照顧了他一年多,兒子在外流浪,幾十年沒有回來,他後來去世了,我看,我們可以借住一段。”
“那就動手吧。”錦葵點點頭,她希望做點什麼來緩解緊繃的神經。
於是兩人忙活了起來,打開塵封的窗戶,讓陽光傾斜而入,用大桶井水衝刷地麵,用廢棄的雞毛彈子清理塵埃……很快,院子裏堆滿了垃圾,房間裏幹淨通透了起來。錦葵在勞作裏漸漸忘記了緊張,最後兩個人累得躺倒在地上,痛快流汗。
夜幕降臨,知了在枝頭繼續沒完沒了地叫著,兩人的肚子也呱呱地叫了起來。猛出門去找一些吃的回來,錦葵獨自躺在空蕩的古厝裏,渾身乏力。月光從窗外傾瀉而下,照著錦葵的臉,她不安地張望著這安靜的古厝,牆上老人的遺像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世界,燭火輕輕地晃動著,仿佛有隻看不見的手正輕輕撩撥,空氣裏靜謐而詭異,錦葵縮在牆角,漸漸聽不見蟲鳴,空氣裏仿佛有一股冰冷正在遊走,終於環繞了她的全身,將她拘束。耳邊傳來低沉的冷笑和空曠的尖叫,腦海閃過淩亂不堪的畫麵……錦葵被驚恐包圍,她捂著耳朵,試圖將那些恐怖的聲音驅逐,她大聲尖叫,試圖覆蓋那些遊走的聲響。一個黑影慢慢象她靠來,象是索命的鬼魅,她搖著頭閉上雙眼,瑟瑟地發抖。
“錦葵,錦葵……”她用許久才分辨出猛的聲音,是猛不安的臉。“怎麼了?”
她虛弱地搖搖頭,那些聲音消失了,化作一股冰冷的空氣從這黑暗裏遊走了,那聲音象吸走了她的精髓,讓她渾身無力。她看著猛擔心的眸子,輕輕地安慰他:“我隻是餓壞了。”
他們默默吃了晚餐,早早就寢,錦葵哼唱著山歌哄自己入睡,疲倦漸漸湧來,終於沉沉睡去。
次日,錦葵和猛在熱鬧的漾城四處閑逛,錦葵尤其留意茶館和劇場,許多茶館門口張貼了海報上,有些評書或是京劇的表演,她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在門口忐忑地張望。還是早晨,茶館裏除了三兩打著嗬欠的夥計幾乎沒有什麼人,於是錦葵上前去向夥計打探“李厝戲班子”。夥計們時常愛理不理,幾句話將她打發了,讓她好生失落。猛安慰她:“不要著急,不如找戲班子詢問吧,他們互相之間也許更了解。”錦葵點點頭。
傍晚時分,他們終於在一家茶樓裏問到了一家戲班子,一個武生裝扮的小夥子熱心地解答錦葵的問題。錦葵將猛支開,拉了武生在角樓裏,不遠處傳來三弦的調雕。
“我想打探打探李厝戲班子的事。”錦葵滿懷期待。
“李厝戲班子,你是說霹靂堂戲班子?”武生一邊說,一邊擦拭額上的汗水,他的戲份已經完成。
“霹靂堂?”錦葵皺皺眉。
“對呀,李厝霹靂堂戲班子,裏頭最有名的就是唱《楚漢爭》的李誌芳了,想當年連王也聽她演唱,轟動京城。”武生說著,暗暗低下嗓子,神秘地說:“這李誌芳據說有斷袖之癖,圈子裏的人都知道。”
“李誌芳?斷袖之癖?”錦葵聽得雲裏霧裏,完全摸不著頭腦,嵬曾說起李誌芳是第一名角,卻從未說起她與錦葵同在李厝戲班子。“李誌芳一直在霹靂堂嗎?”
“斷袖之癖就是龍陽癖,這人據說脾氣古怪得很,後來跟他師傅鬧翻了,就出來單幹,自己搞了個龍鳳堂,聲勢蓋過了霹靂堂。你不知道,他有後台撐腰,他那相好的是漾城的大官,四品的,腰板子硬著呢。這些故事呀,說也說不完。不知姐姐你打探這為何呀?”
“哦,我找一個人,她就是李厝戲班子的人,叫錦葵,聽說也是個花旦。”錦葵感覺臉上一片火紅。
“沒聽說。”武生斷然搖頭。“這漾城戲班子不下十幾個,唱戲的人多了,除了李誌芳這樣的角兒還真不知道其他人。她唱哪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