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啞劇(3 / 3)

五爺一楞,饒有興趣地看著錦葵,又看看嵬:“你說呢?”他看著嵬。

嵬緊握著自己的手,將拳頭藏在背後,隻是哆嗦著,錦葵憐惜地看著他,心想興許這是老天給她償還的機會,她顫顫地伸出手,低低地說:“砍我的吧,大爺行行好。”

刀鋒一閃,有如閃電,鮮血噴湧而出,錦葵淒厲的叫聲劃破了烏雲重重的天空,她被一股巨大的疼痛擊中,頓時一陣暈眩。五爺衝嵬的臉上吐了一口痰,輕蔑地看著他:“馬上離開這裏,這個房子歸我了,再不走打斷你的狗腿。”說罷轉身離去,留下他的手下。

嵬將錦葵拖出了屋子,拖到巷子口,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慢慢被細雨衝散。嵬將錦葵安置在屋簷下,他左右張望了一陣,見沒有了危險,才漸漸平複了心情,在雨裏清洗著自己被唾棄的臉,他氣憤地罵著粗話:“龜孫子的,敢吐你爺我,媽的,等老子哪天贏回來,一定讓你好看。媽的,龜孫子的,敢吐我。”他看看身邊的錦葵,在她身上摸索了一陣,確定她身無分文,晦氣地衝錦葵吐了口水,而後,消失在夜色裏。

錦葵就這樣獨自躺在這烏雲覆蓋的天空下,如同一片被雨水泡軟了的黃葉,隨時就要化在泥土裏。天空劃過道道閃電,錦葵蒼白的臉被反複照亮,又瞬間熄滅,她的身體越來越冰冷,越來越僵硬,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醒來,再也不需要醒來,去麵對這個如泥濘般的世界。但是有人來到她的身邊,將她揀拾了起來,她感覺一絲溫熱的體溫,有些遙遠,但源源不斷,有人將她流血的手指包紮了起來,將她潮濕的衣服脫去,然後,她被一整片溫暖幹燥包裹著,終於安心地睡著。

醒來時,已在猛的小屋裏。

她平靜地躺著,感覺不到疼痛,回憶遲鈍地來臨,她慢慢地想起發生的事,隻是發出輕微的歎息。

“嵬呢?”她輕聲問到,心裏有一絲涼意,她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她甚至有些高興,似乎償還了一些欠嵬的債務,她願意沒事,她一直在照顧他,保護她,理所當然。

“我沒看見其他人。”猛和煦地笑著,看著這令人動容的女子。“你別想太多,要好好休息。”

“我沒家了,他們把我們趕了出來,嵬不知道有地方可去嗎?”她輕輕皺眉,嵬總是讓她放不下心。

“你說的嵬是你的丈夫嗎?”

錦葵點頭:“對,我的丈夫。”她的臉上一片紅暈,有些不好意思。靜默了一陣子,又突然憂傷起來:“哎,我的東西什麼也拿,我丈夫做的戲袍子還在那箱底,我得去把它要回來。”說著,便想起身,但被猛製止了。

“你現在很虛弱,等好一些,我陪你去,好嗎?”猛象個循循善誘的老師,“如果你現在出門很可能病情加重,這樣的話,做什麼事都很難,把身子養好了,做什麼都容易。”猛衝她點點頭,錦葵不禁覺得安心。

“謝謝大夫,你真是個好人。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我叫猛,從崇左來,那是禹國的一個小鎮,很普通,很平靜,但戰爭一來,應該就麵目全非了。”猛看著被燭光映照的錦葵,心裏升出一股暖意,這個女子總是那麼柔弱地看著他,時刻需要他的保護,他亦願意看護她,而他其實從未為奀卡做過什麼,奀卡太過堅強倔強,從不肯接受別人的幫助,猛似乎從幫助錦葵這事上找到一絲愉悅。

“崇左,很好聽的名字。”錦葵默念著。她不知有多久沒有與人交談了,戰爭那期間,人們互相畏懼,她亦沒有朋友,除了嵬,很少與人閑聊。她有些忘了如何與你說話,顯得慌亂,但這個叫做猛的男子和藹地看著她,似乎看出她的局促,笑著說:

“這戰爭讓大家都疏遠了,之前好多人找我看病,我能醫治他們身上的傷,卻發現他們帶著另一些無法愈合的傷離開,那些傷口在心裏。我試圖安靜地聽他們敘說,但他們要麼不肯回憶,要麼隻是哭泣。不過,戰爭已經過去,生活還是要繼續的。你也一樣。”

“生活還要繼續……”錦葵楞楞地發呆,每當心情不好,她便會想象那漫山遍野的葵花地,那如畫卷般美麗的場景讓她又甜蜜又快樂又傷心,她已反複將那場景想了成千上萬遍,有時她以為自己已經記得了那些過去,但實際上,她確實忘記了,她深呼吸一口氣,在心裏有了新的念頭。“我會好好養病的,大夫。”

“叫我猛就好了,實際上我也不是什麼大夫。”

錦葵點點頭,猛起身為她蓋好被子,囑咐她好好入睡,熄了蠟燭,關了門窗,輕輕離去,留下錦葵在暗夜裏發呆。她望著黑暗陌生的屋頂,感覺世事難以預料,便在這莫名的思緒裏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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