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琴(1 / 3)

這些日子,錦葵接二連三地受到南島官府的邀請,去給府上的夫人們演唱,她每日裏頂著一張臉譜,有時連卸妝的時間也沒有。嵬不知何處找來了幾個幫手,有個男孩略懂一些小生的表演,便也趕鴨子上架,他們尋找一些機會練習,終於拍了好幾個折子,倒也有點模樣。幸好夫人們也隻是看看熱鬧,打發無聊的時間,這表演竟持續受到許多官家的邀請,得了不少賞銀。而嵬便也不再跟著,錦葵亦不知他去做了什麼,好幾個夜晚,他到子夜才醉意朦朧地回來,原來是去喝酒了。

那夜,嵬難得還有幾分清醒,錦葵拉著他的手,在床沿坐下。

“夫君,我近日裏有些不適。”錦葵欲言又止,嵬不耐煩地說:“不舒服就休息一下咯,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不是的,不是那種不適。”錦葵急了,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最近隔壁常聽得嬰兒哭聲,讓我有些睡不著,原來是隔壁的太太剛生了兒子,不知夫君你,覺得如何?”

“小孩就是這樣的,麻煩得很。你跟我說有什麼用,又不是我的孩子?好了好了,睡了。”

“不是,我是想問,夫君喜不喜歡孩子……”錦葵低低地說著,嵬卻已是臥倒睡著,讓她很是失落。

這些日子,她的例假遲遲不來,時常覺得心慌氣短,一開始以為是勞累過度,但近日開始不時做嘔,而且越發頻繁,她疑心是害喜,心裏不覺一陣高興,她就要成為母親了,肚子裏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那是奇妙的感覺,仿佛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那日,在王爺府上演唱,突如其來的一陣惡心,她顧不上許多,衝到一旁一陣幹嘔,那嘔吐排山倒海地來,讓她吐到全身虛脫。席下一片驚訝,大夥不禁心驚肉跳,紛紛下跪,以求王爺的原諒,錦葵吐了許久,虛弱地伏地,等待著王爺的雷霆之怒。不料,王爺竟然笑著說:“恭喜啦,錦葵,你定是有喜啦,這是好事,你也不要再唱了,領了賞錢回家安胎吧。”

錦葵喜滋滋地回了家,隻是這小戲班也無法繼續下去。她多想第一時間與嵬分享這個消息,可是他卻日日飲酒而歸,連說話的餘地也不給。錦葵不禁暗自著急,這段日子的積蓄正在被嵬揮霍著,如果沒了唱戲的收入,生活又一次成為難題,加上她肚子裏的孩子,實在也是件難事。

天亮了,錦葵坐在床沿等待丈夫醒來。

嵬終於睜開睡眼,看見錦葵正看著他。

“怎麼還在,今天沒戲嗎?”

“沒有。”

“那就練些新曲子吧,別閑著呀,你。”

“我們散了。”

“散了?什麼散了?”嵬睜大了眼睛。

“我說,我們不唱了,他們幾個都走了。”

“走了?”嵬從床上跳了起來,“誰讓走的呀?這不唱得好好的,怎麼就走了呢?好好好,走了就走了,咱再找人,這死球。”

“不是,是我讓走的。”錦葵靜靜地說。

“你讓走的,你瘋了你。”嵬訝異地瞪大了眼睛。“我說你瘋了你。”

“我唱不了,我有了。”錦葵大聲地說。

“你有了?有什麼呀,你?”

“有孩子,你的孩子呀。”錦葵抓著嵬的手,熱切地看著他,“我們有孩子了,是我們的孩子。”

“孩子?”嵬甩開錦葵的手,“誰說要孩子了,誰準許你要孩子了,給我拿掉。去,給我拿掉。馬上。”

嵬的話象一陣晴天的霹靂,她不明白,為什麼不要孩子,那是他們的孩子,他怎麼會不要。一陣惡心襲來,象是腹中的胎兒不滿地反抗。錦葵跑出門外,扶著牆壁一陣嘔吐,然後靠著牆壁輕輕喘息。這些日子,她習慣了每天的嘔吐,象是腹中的孩子予她的召喚,它興許正從睡夢中蘇醒,開始新一天的成長,它也許正覺得饑餓,源源不絕地從母體吸取著養分,它也許正向母親傾訴他開心或不開心的心情。它也許有兩三個月大了,不知為何,錦葵篤定這是個女孩,有細致的皮膚,明亮的雙眸,象父親一樣尖尖的下巴,象她一樣飽滿的額頭,她是那麼漂亮的女孩,長大之後定然會迷倒許多男人,她聰明而且勤奮,錦葵會教她唱京戲,她自然是舞台上最搶眼的花旦,她比母親更加聰明、有潛質,很快便會成為全國聞名的角兒。這麼可愛的姑娘,嵬怎麼會不要呢?錦葵捂著腹部,那裏傳來一陣異樣,她趕忙說道:“別怕,母親一定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