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侯府頭號廢物,大姑娘葉白榆。
她身旁立著一個半大小子,叫霍淵,正給她講外頭說書先生的書段子。他聲調沒什麼起伏,聽起來像念經。
“顧弦音死時才二十四歲。”
“那日南北大戰,雍城漫天大雪,她一襲紅衣自絕於城樓,兩軍皆驚。”
“她死後,南北兩軍大戰三日,北朝國君蕭宸與南相謝容與為搶奪她的屍體,戰了三百回合,打得兩敗俱傷。”
說到此處,大姑娘的嘴角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像詫異,又像嘲諷,太快了,霍淵沒能捕捉清楚。
他非常詫異,大姑娘對什麼都不入心。平日裏他給她講外麵學來的段子,任書中悲歡離合,她從來聽個熱鬧,甚至常常聽得睡著。
怎麼今日倒被顧弦音牽動了心緒。
霍淵記得外麵私下有傳,那顧弦音乃南陵細作,工於心計,當年她以醫女身份為掩飾潛入北朝,一手挑動了北朝內亂。
那樣一個人,與大姑娘能有什麼關聯?
他心有所思,一邊繼續說:“北帝與南相打得兩敗俱傷,結果誰也沒搶到,顧弦音她化成了一隻火鳳凰飛上了九重天……”
“不知死活的,提那顧弦音作甚!”
王嬤嬤捧一套新衣火急火燎地跨進院門,咒罵著打斷了霍淵念經。她眼珠子轉悠一圈定在桂樹下,臉上明晃晃地掛著嫌棄。
“大姑娘兩年不出門,身邊又隻有一個蠢奴伺候,不曉得外麵利害,那顧弦音是陛下的忌諱,雖說沒有禁了外麵的段子,但咱們這些陛下眼皮子底下住著的還是少提她為妙,若惹了什麼麻煩,大姑娘在這家裏越發不能自處了。”
大姑娘葉白榆在安南侯府是個災星,貓狗都嫌,又是個不吭聲的啞巴柿子,任誰都能捏一把踩一腳。
之所以遭嫌,是她命爛克人克己。她出生那日克死了遠在戰場上的老侯爺,一歲上克死了生母,三歲又險些害死才出世的小世子,絕了侯爺的後。
她自己三歲上生了場重病,燒壞喉嚨成了個啞巴。兩年前又倒黴遇上葉家仇人,叫人打斷雙腿丟進了河裏。隻可惜沒能咽了氣,如今廢人一個,苟活於偏院裏,嫁不出去又浪費糧食,成了個吃白飯的廢物。
“你來作甚?”霍淵冷著臉擋在大姑娘麵前,仿佛王嬤嬤是洪水猛獸,一出現就要咬人。
“你一個仆從,難道還來質問我?”王嬤嬤嘴上不讓,心裏卻惴惴,不由得停住腳。
這小子是兩年前跟大姑娘一塊從水裏爬上來的小雜碎,心智不全,卻性如狼狗,渾身是獠牙。尤其一雙細長鳳眼,刀子似的鋒利,除了大姑娘,見誰紮誰。
“若不是宮中采選的人來了,點名叫大姑娘參選,我也不費腿腳跑這一趟!”王嬤嬤擺出管家婆子的譜,陰陽怪氣,“大姑娘這個樣子能有個參選的機會就珍惜吧,說不準憑著一張臉也能混個出路呢,總比一輩子吃住在娘家體麵些。”
葉白榆聞言掀開眼皮,屈指彈了一聲響,示意霍淵站到一邊。
霍淵往旁邊移了一步,卻依舊是如臨大敵地盯著王嬤嬤,代大姑娘問:“為何大姑娘要參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