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選秀(1 / 2)

王嬤嬤其實也不解。

大姑娘這種又瘸又啞的廢物是家族之恥,捂在家裏尤嫌不夠,哪裏能送進宮去丟人現眼。去年夫人便花銀子將她除了名。

可今年不知怎的,那宮中來的采選內侍竟連銀子都不敢收。

陛下原不是個耽於美色的,登基五年來,後宮隻有潛龍邸帶去的幾個後妃。去年不知開了哪根竅,忽然大規模選起秀,整個北黎十六到二十六的未嫁女皆要參選。

那是何等規模,可最終陛下就隻挑了兩個尋常家族的姑娘,長得還不怎麼樣。

今年更是折騰,采選年齡擴大到了十四到二十八,還要挨家挨戶登記畫像,甭管是有戶籍還是沒戶籍的,缺胳膊的還是少腿的,隻要是喘氣兒的一個也不漏過,不知道的還當是通緝要犯。

當然了,陛下存了什麼心思誰也管不著,要緊的是大姑娘要去丟人現眼了,侯夫人晦氣得很,闔府上下都晦氣得很。

王嬤嬤的晦氣都寫在臉上,她一句也不解釋,隻語帶威脅道:“不該知道的少問,大姑娘隻管配合畫像就是,別的一概不要管,也不要讓身邊人多說話,說多了沒什麼好處!”

她單手遞出端著的漆盤,施舍一般:“夫人叫我送了套新衣來,大姑娘快些換了去前廳,畫師已經在等了。”

霍淵翻了好大一個白眼,抱臂不接。王嬤嬤老臉掛不住,氣得摔盤而去,邊罵罵咧咧:“偏院裏住的,隻會吃喝拉撒的廢物還拿什麼喬,不識好歹!”

新衣滾地散開,葉白榆掃了眼,是紅白間色襦裙配了紅長衫。

因著顧弦音死的那日穿了紅,便有人傳紅不吉,又傳陛下不喜穿紅的女子,是以近兩年北黎頗忌諱紅色。

主母送一套紅衣來,用意可想而知。

“惡人。”霍淵刀了新衣一眼,朝大姑娘說,“阿榆,不要去。”

“沒大沒小的,你叫我什麼?”葉白榆抬眼笑睨他。

霍淵用他那雙黑亮單純的眸子看著她,“我如今同你一樣高,不該再叫阿姐。”

葉白榆失笑,“一時叫阿姐,一世都要叫阿姐,豈有以身高論的?”

霍淵認真問:“那以什麼論?”

這倒把葉白榆問住了,霍淵是她撿回來的,身份不明,年齡也不明,倒真不能確定他比她小。

兩年前,她自絕於兩軍陣前,死後不知為何上了葉家大姑娘的身。當時葉小娘子被人打斷雙腿丟進冰冷的河裏,已經沉了水底。

廢了雙腿便是水性好的人也很難遊上岸,但顧弦音水性極好,非一般人可比。

她自小師從南朝大賢,文武醫皆有涉獵。師父要求甚高,文需能提筆安天下,武得能上馬定乾坤,醫還要有死骨更肉之能。顧弦音幼時頗頑劣,仗著資質好,又有師兄們寵著,成日上房揭瓦摸魚打鳥。師父得知並不罵她,隻道凡有涉獵,必到極致,於是親自綁了她的腿丟進河裏,訓練她的水性。

就這麼著,她生生練就了遊魚一般的水性,在綁住雙腿的前提下亦能在水裏遛彎摸魚。

憑著過人的水性她撿了一條小命,並救下了溺水的霍淵。

這孩子心智不全,記憶全無,除了衣襟上繡的“忘塵”二字,渾身上下再也找不出其它可以證明他身份的信息。

忘塵大約是他的名字,但死亡深淵裏爬上來的人,哪裏有資格忘塵?

她給他娶名淵,霍是她原本的姓,是為霍淵。霍淵來曆不明,原是不能留在侯府,幸好心智不全,府裏沒人把他當回事,權當她養了隻小貓小狗。

她用兩年的時間治好了葉大姑娘的腿傷,以及因藥物損傷的喉嚨,並嚐試讓霍淵恢複心智。

霍淵心智不全是因為常年服用失智之藥,用藥的人是個高手,她傾盡所學才配出了解藥。隻是久藥成毒,原本的藥性已變,解藥的效用失了五成,能否恢複如常全看命。

眼下看來,霍淵的情況比預想中好些。已經可以認人認字,能習武識藥,還能去外麵背幾個書段子,大有進益。

不過進益是進益了,卻越發不好糊弄。往日隻要對他好他就很乖順,如今心眼兒隨著個頭長,居然想翻身當兄長。

“以什麼論,你都要叫阿姐!”葉白榆起身壓住霍淵的肩膀,不容置喙道,“我知你為我抱不平,但跟侯府中人別硬碰,你無權無勢,功夫也沒練到家,會吃虧的。”

霍淵側目看她,眼神定定,“他們欺負你,不喜歡。”

“欺負?”葉白榆鬆開胳膊懶懶一笑。不等唇角落下便猝不及防地並指成刀,直攻向霍淵喉頸脈門。

霍淵瞳孔一震,反應迅速地彎腰躲過一擊,可對方指風緊隨而至,一招接一招,一絲活路不留。他全力應對,始終不能擺脫她的二指攻擊,直到那細長的手指抵上他的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