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為了你退兵嗎,阿音?”
城牆上,顧弦音赤身裹一件紅錦,紅痕遍布的脖子套了腕子粗的黑鐵鏈,似一隻精致的寵物。
鐵鏈勾在蕭宸手中,發出愉悅的碰撞聲。他貼著她耳朵輕笑:“你的舊情郎,他會退兵嗎?”
會麼,顧弦音木然看著城下。
今日南北兩國大戰,南相謝容與率軍兵臨城下,北帝蕭宸以她為人質逼謝容與退兵。
所謂人質,不過是蕭宸拋出來羞辱人的笑話,謝容與早已視她為棄子。
算起來,她與謝容與已有五年未見。五年前她來北黎國為細作,三年前身份暴露,被蕭宸幽禁深宮淪為玩物,而謝容與對她不聞不問。這代表,她已經沒了價值,不論是身份,還是感情。
但她對謝容與總是存有一點理智之外的期待。他們自小一起長大,他護她寵她,是她心裏分量最重的人。她來黎國前,謝容與曾抱著她,含著淚說會親自接她回家。
細作一行,誰都是揣著有去無回的心,她沒想過回家的那一天,但是謝容與含淚的承諾撐起了她回家的信念。她想,就算到了顧全大局的時候,他也會盡量保全她,即便不能保全,眼中也會有不舍。
可是此刻,謝容與麵無表情地舉起弓,將箭頭對準了她。
雍城的冬日寒風凜冽,刀子似的剮人皮肉。而謝容與冷漠的放棄能直穿皮肉,寒她的心,剮她的魂,箭頭未至,她已經被撕成了碎片。
“嘖~”
蕭宸惋惜咂嘴,“阿音啊,你這情郎不太行呢,孤以你為質,卻不會真要你的命,他要你的命,眼睛都不眨一下,這麼看,你還是跟著孤好一些。”
蕭宸拽動鐵鏈拉她入懷,撩起耳鬢吹亂的發絲,在兩軍陣前旁若無人地親昵,“待孤退了兵,你穿嫁衣給孤看可好?你今日著紅衣的樣子真讓孤著迷。”
“好啊。”顧弦音熄了心中最後一息火,聲音如一屢即將散去的煙,輕飄飄的。她在他懷中轉身,墊腳咬住他的唇,蠱惑一般道,“你殺了謝容與,我嫁給你。”
蕭宸被她突如其來的主動攝住了心神,片刻微怔。顧弦音趁機將一根針沒入他肋下京門,封住了他的經脈,令他暫時動彈不得,也不能說話。
蕭宸渾身一震,瞠目看著她。
顧弦音不知什麼時候掙脫了鐵鏈,不堪重負的枷鎖當啷落地,透著決絕與悲涼。她朝蕭宸揚唇笑:“謝謝你今日沒給我下藥,蕭宸,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你,但今日我留你一命,因為你是謝容與的勁敵,你有能力殺了他,有本事惡心他,你們都活著才能互相折磨,一生為敵,永生不寧!”
說罷她轉身,在蕭宸目眥欲裂的眼神中跳下城樓。
恰逢初雪落下,她一身紅衣散於天地間,似火似毒,似魔似障,詛咒一般刻入人心。
兩年後,北黎國雍城,安南侯府。
府中有間極不起眼的小偏院,青磚灰瓦,丁點墜飾也無,跟侯府茅房一般配置。唯有一株丹桂越牆而出,繁密幽香,讓這座小破院不至失了生氣兒。
桂蔭下擺了一張輪椅,坐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娘子,著家常蜜合色舊長衫,衣窄且短,捉襟見肘地罩著一副瘦骨。她不束發,發也不長,齊肩散著,瞧著很不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