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你在我身邊？”
聽著他仿佛難以置信的話語，我不禁氣惱道：“你喝得醉醺醺的硬闖入我的房間，不由分說便將我撲倒在床上，睡得死死的，推也推不開，現在居然還來質問我？”
他緊抿著唇，似乎在想著什麼，我知他不會認錯，也懶得理他，先拿起一旁的衣裳自顧披上，又慢吞吞的下地去打開了窗子，清新微涼的空氣撲麵而來，淺淡的天光則為屋內披上了灰藍的浮色。
夷星忽然問道：“我的麵具呢？”
我撇撇嘴，從枕邊拿起遞給他，嘟囔道：“天色已亮，王上該回屋了吧？”
他卻沒有說話，仍杵在原地，隻用手來來回回撫摸著麵具上的那隻青玉蝴蝶，仿佛沉溺在一種特殊的思緒中。
我想了想，決定不打擾他，揉著太陽穴倚在床邊，卻不敢補眠，仍是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約莫站了一刻鍾，夷星緩緩的抬起頭來，看向我喃喃道：“你很像她。”
她？那枚青玉蝴蝶所代表的女子？那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原來，他口口聲聲說我是他命中的鳳凰，也不過是做了他人的替身麼？我沉著臉，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等待下文。
果然，他並不需要我的回應，隻是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禁不住變色：“她是我的母親，你身上的味道很像她。”
夷星的母親！我咀嚼著這個答案，麵上浮現出一絲苦笑，這才是他昨夜喚著母親入睡的原因吧，不知為何，心底仿佛有一枚名叫憐憫的種子在發芽，或許，懷有身孕的我，也被昨夜那聲渴望依賴的“母親”打動了吧。
夷星的聲音遙遠而飄渺響起，在這微薄的天光中，他整個人如同不真實的雕像，讓人分不清他說的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幻：“我的母親名喚玉蝶。十三年前的昨日，我把王兄送來的糕點送給她的嘴中，然後，她就永遠的離開了我。”
我覺得腳下升起寒氣：“你的王兄……”
他麵無表情道：“他隻比我大一歲，什麼都不知道。最後，一個賤婢被杖責而死。”
我的心抽了抽，這便是帝王家麼？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聽到他繼續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何叫阿九嗎？”
不待我回答，自嘲的聲音已淡淡響起：“因為我有八位兄長。”
簡單一句話，卻讓我驚得差點跳起來，九位王子，現在卻是最小的這個登基坐穩了王位，其他人我連聽說都沒有，這豈不是意味著……子昭的話猛地在腦海中浮現：“……傳言他長相俊美無雙，行事卻極為殘酷狠辣，這個王位更是弑父殺兄而得……”
夷星踱步至窗前，看著淡抹霞光的天際，語氣變得不符合年齡的滄茫：“世人皆道我狠辣，其實，那不過是一個九歲孩子的自我保護罷了。”
我垂睫不語，如果不是他今日自己說出來，誰能想到修羅稱號的背後竟是年幼孩子失去母愛後的反抗與自衛呢？
夷星轉過身，淡緋的天光映在身後，讓他的氣息也柔和起來：“我原先以為自己喜歡的是你的美麗聰慧，可是經曆了昨夜才發現，你與我的母親一樣，身上有著溫暖安心的力量，令人忍不住依戀……你肚裏的孩子，真的很幸福……”
我捧著小腹，默默的看著他，終於還是不忍心的撇過臉道：“他的父親不在身邊，談何幸福？”
仿佛能聽到牙齒咬得咯咯響的聲音，我的心中七上八下的有些緊張，夷星冷哼一聲，轉身離去，臨出門前扔下一句話，直到人影已消失不見，那霸道的聲音仍在屋內嗡嗡回響，令我坐立難安：“孤就是孩子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