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的下人特別少,且個個沉默,我幾乎與外界隔絕,隻能從夷星口中得到一星半點的訊息,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雜事,從來沒有大商的動靜。
如此又過了月餘,纏綿的梅雨開始在窗外流連,淅淅瀝瀝的落了幾日,屋內變得潮濕而悶熱。自稱阿藍的藍衣侍女為我不輕不重的打著扇,我則悄聲與肚中的孩子細語,一室靜謐。
夷星便是在這般安詳之中毫無預兆的闖進屋裏,他通常會在傍晚時分過來看我,與我共進夕食,如今日這般午時初上便來到這裏,卻是極為罕見的。
或許是受了星辰殿宮女們的影響,亦或是那次在江麵上親眼目睹一句話丟了性命之事受到了刺激,我也變得寡言起來,即使是夷星如此突兀的到訪,我依然隻是抬頭驚詫的看著他,卻不詢問。
夷星的紫眸中凝著一絲沉重,下頜愈顯剛硬,渾身上下散發著戾氣,泛光的銀麵透出幾許猙獰。他大步行至我麵前,微眯著眼盯了我許久,直到我淡淡的蹙起眉表示不滿,他才斂了氣勢,環胸倚在床邊,大大咧咧道:“我要出宮幾日,你乖乖的在此等我回來。”
這般不同於往日的神情與語氣讓我心下存疑,繼而,腦海中靈光一現,我忽的想到了一種可能,隻覺得血液直衝頭頂,心跳驟然加快,嘴裏已是迫不及待的問道:“大商打過來了?”
夷星本就陰沉的臉更是如烏雲壓際,仿佛傾盆暴雨即將來臨,這幅模樣更證實了我的猜測,歡欣之意不自覺的蔓上嘴角眉梢,撫著小腹默默念著:“子昭,你終於來接我了!”
見我麵露喜色,夷星冷哼一聲,一拳砸在床柱上,倒將我唬了一跳,舉眸望去,他的紫眸漾著狠辣而妖冶的光芒,語氣中是不容置喙的霸氣:“賭上我修羅之名,定要將你留在東夷!”
我看著他摔門而出,心情出奇的好,他能有如此反應,應是子昭已拿下東夷幾座城池了,轉而又想到夷星的行事風格,不由得有些擔心,銀麵玉修羅出手,希望子昭仍能順遂安好吧……
這場爭奪之戰一打便是月餘,等傳來消息,大商軍隊兵臨王城之下時,我已是大腹便便,生產的日子眼看著近了。夷星雖然已回王城,卻再沒來過,想來銀麵玉修羅連吃敗仗,守城壓力極大,已無暇顧我了吧。
在星辰殿中的等待幾乎是望眼欲穿,阿藍雖不發一言,看向我的眸光卻逐漸冰冷起來,隻是礙於夷星的威勢,日常服侍不敢有半分敷衍懈怠。我亦懶得理會,子昭到來的消息讓我心安,每日更為切切的與腹中孩兒低語,分享著即將團圓的喜悅,享受這無人打擾的寧靜。
暑熱逐漸蒸騰升起,我有了身子,更是時常惹上細密的汗意。這日,我如常的用完朝食,正在案邊翻閱書卷,門口卻傳來動靜,抬頭看去,一位蒙著麵紗的白衣女子正站在許久不曾來人的房門前。
她的這身裝扮我認識,白紗白衣,上繡水藍色芙蕖,搖曳生姿,清爽宜人,正是夷星房中貼身服侍的四名宮女之一,夷星在宮中時,也曾偶爾命她們過來領我去他的房間陪他用餐,然而,這四名宮女卻都是被喂了啞藥的,隻能通過手勢傳達旨意,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有些焦急,該不會是城門守不住,夷星破釜沉舟,要用我來威脅子昭吧?可不知為何,對上今日這位白衣侍女的雙眸,我又隱隱覺得她不會加害於我,思緒之間,阿藍已是冷笑道:“王上有旨,請娘娘隨這位姐姐去西麵城頭。”她刻意將“娘娘”二字咬得極重,顯然對我的此番境遇喜聞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