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衣衫均已濕透,疲勞之際,但終於從死神中奪回性命,仍覺開心。
抬目四望,隻見四野荒茫,沒有半戶人家,天色已漸漸沉下去。河流也狹窄,似非怒河,兩人對視一眼,心知兩人必是在怒河衝刷之下,衝到別道中去,也不知衝出多遠,此時四野蒼茫,野無人家。
二人當即商議,沿河而上,直到怒河,再從怒河沿河而下,看情形,似乎仍未到達青城。此時夜色如漆,黑雲壓野,如鉛墜下,二人留意水聲,沿河畔而上,走了半個時辰,隻聽那水聲一分為三,有的低沉,有的和緩,有的驚遽,行到近處一看,卻是在交叉口上,三股支流從上方三個方向奔湧而來,春五和三十三對視一眼,苦笑不已。
春五道:“看來今晚你我必定要露宿荒野了。”三十三搖搖頭,摸摸肚子,道:“餓了。”兩人一路上,本來起意要捉一些野生動物果腹,隻是全無任何野獸蹤影,想來是因為怒河春醒,野獸般也感受到危險,紛紛往高處去了。
春五道:“要麼我們今晚便露宿於此,待明日再看偱哪一條河上去。”
三十三點點頭:“嗯,這裏是平地,萬一洪水襲來,隻怕躲無可躲,不如找一高地。”
當下,兩人仍從左河岸朝曠野中的山脊走去,這時雨嘩嘩下起來,似乎墜了鉛的魚網終於被鉛墜破,雨下得極是爽快。走了一刻,隻見前麵迥立起一座小小的山丘來,山丘上,聳立著一座破敗的山神廟。
兩人加快步伐,朝山神廟緊趕過去,兩人剛進入到廟中,隻見那早已蠢蠢欲動的閃電,終於嘩地綻發出來,登時光照四野。
春五一抬頭,正好看見破敗山神廟中,那座糊滿蜘蛛網的神像,正悲憫地望著他。
廟中尚有幹柴火草,當下便撿來籠在一起,三十三往懷中去摸煙槍想要擦火點燃,忽然臉色一動,在懷中摸索了幾下,苦笑道:“不見了。”
春五點點頭,將那堆柴火稀疏通風,凝神莊色,平伸右手,緩緩握手,將右手拇指與中指輕輕一擦,發出啪的一聲清脆響聲,隻見那火草之上,已然冒出一陣青煙來。再擦一下,隻見那青煙愈發稀疏,險些要冒出火來,春五臉色一下由紅轉白,身體發出微顫,他吸一口氣,再次擦起右手拇指與中指,發出啪的一聲。那火草嘩然燃燒起來。
廟中登時變得溫暖起來,三十三臉色冷得發紫,雖然靠著火,仍然囧起雙肩,雙手懷抱胸前,瑟瑟縮縮。春五從懷中取出五顏六色的毛氈,就火上烤著,發出一陣陣水汽,烤幹之後,丟給三十三,道:“披著。”
三十三接過來披上,道:“你不冷?”春五道:“這點小寒,我還忍得住。”三十三看著春五,意味深長地道:“二哥,有時間真是想與你較量一番啊。”春五一笑:“你我的武功,加起來隻怕也比不過大哥。”三十三眼中閃出興奮的神色,道:“哦?”
春五點點頭:“一個人有什麼武功,看他的氣質就可以了。你我與大哥相交均隻有半日,但大哥的氣質如山如海如空,根本看不透虛實,而如山如海如空其實才是衡量一個高人能力的標準。天下間,能達到如山圖海如空境界的高手,屈指可數。”他袖中手指輕撚,暗道:果然是屈指可數,接著道,“如山者堅挺,未必如海般遼闊,如海般遼闊,未必又如空般遠達。”
三十三道:“大哥的武功果然那般高強?”春五頷首:“正如大哥的名字叫做九十九,而你我叫三十三和六十六一樣,加起來也至多與他相若。”三十三哇哇怪叫:“那麼說起來,我三十三兩個人才能頂得上一個了?來來來,你我大戰三百回合!”
春五微笑道:“你就不怕我摔你幾個跟頭?”
三十三大叫一聲,從火堆中抽出一根正在燃燒的柴禾,點向春五,春五頭一側,也自火中取出一根柴禾,道:“火滅者為負。”兩人盤膝不動,以手中柴禾攻防,啪啪之聲,火星四濺,每逢快要熄滅之時,便引入火中刹那。此來彼往,走了數百回合,看上去平分秋色,隻是三十三目光嚴肅,雙眉興奮,而春五卻行若無事,顯然性有餘力,自在裕如。
隻是三十三每攻出一招,守上一式,都似乎頓有所悟,而且大開大闔,氣度雄偉。看得春五也暗自讚歎。
再攻出一招,刺向三十三,逼得回訪,春五忽道:“以你看,那煙槍若射向你,你能否躲得開?”三十三停下手來,道:“三丈之內,隻怕難以躲閃,再遠一些,則應可無恙。”
春五點點頭,道:“可見,勝或負未必一定是靠武功來的。便如此時在廟外伺服的人,若人人手持煙槍攻向你我,有什麼辦法能夠躲閃?”
三十三側耳細聽,果然在雷雨夜中發現了輕微的呼吸聲, 那呼吸合著天地之間,雷雨的韻律,微不可聞,無跡可尋。沉思道:“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