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怒河春醒(15)(3 / 3)

鎧甲人和樸仆洗濯完後,便即走回去,聽得腳步聲越來越遠,看向水中,隻見兩人手上,原本很是汙濁,水洗之後,泉水也顯得油花花的,隨後,又慢慢融化到水中。春五從水中探出頭來,深深吸了口氣,胸臆為之一爽,他從水中起身,眼光自然而然地看到穹廬頂,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有一些異樣,隻是那感覺極為輕微,隨著他目光輕輕一轉,瞬即就消失無影無蹤,也許以後都不會重現。

他的注意力已幾乎全都集中在那個瞎眼的樸仆身上,很顯然,那樸仆觸摸到了三馬牌,按照正常“人”的思維,樸仆既然抓到了三馬牌,並且觸摸了,應當立即從水中拉出來才對,結果樸仆卻放了他一馬,是怕鎧甲人看到後橫加掠奪?春五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這個樸仆,與三馬牌之間,應該有著一種內在的聯係。

可是據他所知,這三馬牌是盧舍那所有,而名震大地的盧舍那,顯然不可能是一個樸仆。

春五正在沉思之時,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春五身子一動,已縮在一處冰牆後麵。

不一時,腳步聲越來越近,正是那個殘缺的樸仆。他一走過來,並沒有直接走向溫泉,反而向春五藏身之處側頭,點了點頭,然後蹲下身去,用手上的一根樹枝,在雪地上寫了幾個字:你在?

春五心下駭然,以他的武功,自然不可能被這樣一具樸仆聽到聲息,從而辨認出藏身位置,那麼就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樸仆通過思想,揣測出自己所為。

當下,也不再遮掩,道:“我在。”樸仆雙眼既瞎,春五也隻有通過語言。

樸仆俯身又在雪地上寫到:“三馬牌從何而來?這是在哪?”

春五反問道:“你是誰?”

樸仆手上動作一窒,那根木棍啪的一聲,斷為兩截,樸仆不等春五回答,極快地雙手持棍,在雪地上寫道:

此處有危險,有金剛。

速轉告馬牌主人,家人要殺……

他左右兩手各持一棍,雙手齊寫,各自連貫起來,自成一體,令春五極為驚異,這等一心二用的功夫,極為難得,這樸仆不但思維敏捷清晰,而且作為之中,都透著一種令人驚異的能力。

兩人卻都沒有注意到,在兩人頭頂上的一尊飛冰塑像已經越來越厚,並且,忍不住向下墜了一墜。

他雙手在雪地上齊畫,春五問道:“你認識馬牌主人?”樸仆點頭,真要繼續往下寫,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剛才那鎧甲人的大呼小叫:“犖犖,快來。”

樸仆一聽,不敢再停留,左手疾疾寫到:危險,不要亂跑;右手則寫到:晚上我再來找你。

同時起手,同時落手。寫完迅速轉身就走。

春五心中的不解,從未如此濃烈過,從那個長長的洞口望去,隻見,冰雪築成的雪道散發出幽微的光,仿佛磷光一樣,顯得說不出的空曠而幽微,愈發神秘。

好在他內心一向淡泊,並無一窺究竟之心,謹聽犖犖的吩咐,呆在原處,過得良久,腹下空空,當下拿出幹糧,吃了一通,又咀冰嚼雪,這才精神盡複。他背靠冰山,盤膝而坐,默運功力,抵抗寒冷,身後不覺融出一個人形的洞來,仿佛佛龕,那洞中氣息溫潤,遠比洞外寒氣不時拂來溫暖,春五不知不覺之中移向融洞,整個人任由意識主導行動,一進入融洞,洞口仿佛生長一般結成一層薄薄的冰,春五無意識中,打了個寒顫。隨即,薄冰越來越厚。

這時,那早先從溫泉中一躍化為飛天的人,才從半空中懸掛狀態下來,身子一動,身上的積雪冰淩簌簌而落,他在半空之中,雙手伸展夭矯,便輕飄飄落下。

隻見那人從頭至腰,都裹著一層厚厚的毛氈,將上半身裹得猶如一團粽子,看不清麵容,那毛氈也不是尋常的紙品,看上去,既像是毛皮,又像是草。

他信步走到犖犖和春五“交談”的地方,看著雪地上的字跡,肩膀一聳,似乎微笑了一下。

那身裹毛氈的人,看到雪地上的字,莫測高深地微笑,視春五於無物,他負手立於雪地上,渾然不將四周情形放在眼裏,白袍隨著微風輕輕飄動,卓然而獨立,若不是身上那條礙眼的毛氈,整個人怕是如仙一般,飄然欲舉。

就這般靜默站立了良久,直到天色晦暗下來,聽到雪廊裏又傳出輕微細密的腳步聲,才微微轉過身來。

犖犖急匆匆又腳步輕微地趕來,到了廊口,側耳聽了一下,小心地邁出左足,在雪地上畫了個字:

在?

那人輕輕咳了一下,犖犖以為仍是春五,當下在雪地上,快速地寫起來,寫一段,側耳傾聽那人的意見,直到聽到一聲咳嗽,才繼續寫下去,那人每看一段,便抬起頭來,仰臉朝上呼氣,直噓到洞頂上。

那些話實在太多,待聽到一聲輕咳後,犖犖便伸足將字跡抹去,到後來,又畫起圖形,仍是左右開弓,那人愈看愈是心驚,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