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氣力運行一周天,發覺並無大恙,提一口氣,身子如飛鳥一般,飛向雅燃冰山,轉瞬之間,已到中途,卻在此時,地上微雪忽然一動,一陣輕微的寒風吹來,三十三隻覺身子一冷,然後,在刹那之間,如塑像一般,動彈不得分毫。隨後,身子一墜,朝深澗之中墜下。
春五王孫橋上一別三十三,當即打馬朝雅燃冰山行去,一路上,河流之聲不絕入耳,浮冰不斷在水麵上翻滾,互相撞擊,你推我搡,發出叮鈴的響聲,在沉悶的霧氣中,竟然有些悅耳。好像人是行走在歌聲中一樣。望向河對岸,隻見朦朧氤氳,看不到三十三到了哪裏。
愈往前行,愈是冷冽。春五胯下坐騎的鬃毛上,已經結了冰,每走幾步,就要打一個哆嗦,春五拍了拍馬頸,躍下馬來,本擬將馬拴在旁邊的冰丘上,可是看這樣的情形,馬若是不能奔走,隻怕立馬便要凍斃,索性扯斷韁繩,將馬逐下山去,那馬恢恢叫了兩聲,將頭在春五身上蹭了蹭,然後揚蹄奔走,越奔越快,轉眼不見了身影。
春五運起內力,將那股酒意擴散到全身,頓覺全身暖洋洋的,再也不懼這寒風山氣。
那歌聲縹緲傳來,春五聽著,覺得美妙無比,隻是他是為尋找春醒之源,卻不願在歌聲中浪費太多時間,他行走在左山上,與雅燃冰山已是相去不遠。
行了一會,發覺腳下竟然還有雪痕,竟然是人的足跡,此處雖然寒冷,但隻要內力深厚,或有秘法護持,要來此地,倒並不困難。隻是看雪痕初舊,似乎不久前才為人走過。冰山崩裂,怒河春醒,他與三十三早先也曾議過,是天災,還是人禍,俱有可能。
拐過一處山凹,又見到一條支流,上麵霧氣氤氳,仿佛那河原是一處溫泉,泉畔還長著幾朵嬌嫩之花,生在冰天雪地之中,格外使人感到造物者的恩寵。
春五走到泉畔,蹲下身去,忍不住伸手入泉,要掬水來喝,不料他手一入水,覺得潤滑溫暖無比,低頭去看,卻見雙手似乎消失無蹤,沒入水下的,竟然如同融化在水中,看不見分毫,而水仍然清澈,驚異無比。
沉思之時,耳中忽傳來陣陣響聲,卻是兩人的聲音由遠及近,逐漸傳來。春五環顧之下,隻見四周平坦無垠,全無任何足可躲藏之處。當即滑身入水,眼看著身軀逐漸沒入水中消失不見,心中雖覺駭異,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麵對著聲音來處,緩緩入水,卻不知背後一人,在他入水之時,悄悄出水,手中一絲烏光,本擬刺向春五,卻忽然瞥見春五腰上的三馬牌,一怔之下,縮手而去,聽著聲音漸漸清晰,忽然一斜身,朝上空飛去,那正是春五視角不及之處。半空中,寒氣襲來,他雙手疾伸,如飛鳥一般,盤膝而坐,以一個舒展的姿勢凝固起來。
春五絲毫沒有察覺開始竟然還有一人藏身在泉中,他一入水,便翻轉身來,張開雙目,隻見水麵如同一層水銀一般,有如鏡麵,那聲音傳來,猶自清晰無比。那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近,一個人不停地說話,另外一個人卻是每當他說話停頓時,就嗯的一聲,以示應承。腳步聲也清晰無比。
兩人走到泉畔時,俯身蹲下,手伸到泉中洗濯,他們對此似是習以為常,對手消失在水中,絲毫不以為意。
春五看到他們,卻吃了一驚,隻見那說話的人,年齡也不甚大,身軀卻極龐大,他穿了一身厚厚大大的鎧甲,泛著光澤,那鎧甲極厚,看上去極重,緊緊包裹了他頭頸身軀四肢,手上除了掌心之外,也緊緊包住了他手背。一張臉裹在厚厚的麵甲之下,看不真切,隻是看他身穿如此之重的鎧甲,行動竟然仍如此自如,當知功力絕對不弱。他一邊洗手,一邊兀自說個不停。
另外一個,卻是一個樸仆,春五對樸仆所知不多,但一眼也能看出,是一具最低等的裸仆,隻是這個樸仆卻極為奇怪,雙目黑洞洞的,竟然沒有眼珠,神情也極為木訥,看上去是一具極老的樸仆了。
那鎧甲人每說一句話,停頓之時,樸仆便說一個“嗯”字;當聽到鎧甲人說到興高采烈時,樸仆便會說出一個帶著疑問的“啊”字,聲調可以婉轉上揚,於是鎧甲人便興高采烈地再重述一遍自己的得意戰績;當鎧甲人重述完畢,樸仆便雙掌互拍,發出“啪啪”的掌聲。鎧甲人簡直把樸仆當知音來看。
春五在水下聽得眉頭直皺,因為鎧甲人所吹噓的戰績,他幾乎都聽過,並且顯然知道這些戰功之主,究竟是何人。
樸仆神情極是空茫,春五忍不住心中一動,樸仆手伸到水中,也做樣來洗手,雙手在水中撥悠,忽然微微一頓,似乎抓住了什麼,春五眼睛一收回,登時大大吃了一驚,原來他沉下水去之後,那三馬牌不知製成的材料是什麼,竟然漂浮起來,他將三馬牌用腰繩係在腰間,這時漂浮起來,雖然腰繩的長度不至於漂到水麵上,但是卻恰恰被那樸仆碰到,春五手中握緊分拆的短槍,隻待樸仆一拉三馬牌,便將這一人一仆製住,卻不料那樸仆碰到三馬牌後,並不拉上來,隻是握住,然後摩挲了一番,隨後,又鬆開手,仍作勢洗濯,春五立即將三馬牌收回,免得被鎧甲人也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