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代人被手機慣壞了,對方不接電話都要生氣著急。家母每天都要給我打電話問我是不是睡得好進得香,要是我當時有事碰巧沒接,那麼稍後我就會看到七八個未接電話,看來電的時間,她老人家應該是在馬不停蹄的撥打……這樣的經曆她曾經有過,就是我高考查分的時候,大家可能知道,那個時候要手工撥打一個超級繁忙的查分電話……我不知道當時的經曆是不是給家母留下了心理陰影。
白天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但是很辛苦。我們去的人雖然不少,但是工作也不少。對方的財務賬基本上是手工處理,一筆一畫的記得倒是很工整,但是我們整理起來還要多一個把手工賬變成電子賬的過程,非常耗費時間。此外,我們本次的項目乃是一個年審項目,眾所周知,這需要大量的樣本作支持,所以還有更痛苦的抽憑和記錄的過程。這次我和李叔叔的事務所結伴來做審計,他們公司是國內排名靠前的大所,所以審計質量的控製也格外的嚴格。連抽取憑證的分錄都要手工記錄在紙上,古人說見賢思齊,所以我也努力嚴格要求自己,結果把自己折磨得不輕。
由此我對審計程序也有一點自己的思考,我們做財務的,做審計的,總是在說實質重於形式,那麼對我來說,把所有的憑證都抄在紙上的行為,是不是有點形式重於實質的味道?我知道“四大”的外部審計對樣本的要求比這個還要苛刻——我的一位朋友因此憤而離職,這個人天縱聰明,如果做下去會有很好的專業前途。他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認為,“四大”在抽憑這個事情上,有點不重實質而偏形式。不過我後來想了想,客觀來說,還是有點錯怪了審計程序。
對於事務所而言,風險一定是最重要和核心的內容,因為這是事務所應該終極規避的事項——就好像我們人類一直在和死亡作鬥爭一樣,那麼你不能認為大夫多給你做幾次檢查就是形式重於實質。因為,理論上說,一次的錯漏就有可能導致實質的結果——死翹翹,所以這樣複雜的、不斷重複的程序是否應該設計出來毋庸置疑。
不過除此之外,我倒是覺得執行程序之人可以略略靈活一點,有些客戶風險不大,有些科目餘額可以忽略,有些事項對財務結果沒有實質影響——對於這樣的程序不妨考慮稍作簡化。好比我和我外婆如果一起去做體檢,想必無需頗費周章的折騰我,觀察一下,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程序。這樣也是對審計效率的一種提高。
偶爾的休息,感覺還不錯,工廠的外麵就是一片油菜地,油菜花開得正好,黃燦燦的透著溫暖。客戶自己還種了一些菜,我看到有一種菜隻有薄薄的兩大片還貼地而生,於是很熱烈地和老王展開了討論,這到底是一種什麼蔬菜?因為我們都認為種這樣的菜真是不劃算——又占地方收獲還小。
後來討論未果,隻好拉來他們的財務做裁判,那個小姑娘跑來看了一眼,輕鬆地說:“哦,就是青菜嘛。”“那為什麼隻有兩片葉子呢?
還趴在地上?形態很奇特嘛。”“噢,裏麵的菜心你們中午不是吃了嗎?這是剩下的菜葉。”小馬:“—%¥*—%¥……”
除去自種的青菜,這裏好像還養著豬,不知道這樣的資產算不算固定資產。記得原來看過一個例子,說一個公司的倉庫養了一條狼狗,單位價值已經夠2000啦,那麼算不算固定資產呢?如何提折舊呢?提幾年?要是該狗下了小狗,算作固定資產盤盈,進營業外收入?可是還得交稅,養了一條狗還要交稅,真是很鬱悶。要是固定資產盤點的那一天,該死的狗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算不算賬實不符呢?
休息的時候,我們還偶爾談到這樣一個山清水秀但是單調乏味的工作環境。當地人生於斯長於斯,可能沒什麼感覺,但是如果該人被公司從北京、上海調到此地,實在可以算是一種曆練。我和老王還曾討論公司每個月補貼多少錢自己願意來到這樣一個地方戰鬥——這樣的測試,很能測出一個人的格調。老王比較沒有格調,他說每個月要給他10萬,此外還要負責租房子和回家探親的機票。這簡直是喪心病狂的想法,他也不事先看看該公司的利潤表。相比之下我就比較有格調,因為我隻要5萬……
這是玩笑之語,如若是生命中真的安排了這樣一段時光,我倒覺得也是件不壞的事情。我每天早上站在寬大的院落裏,雞犬相聞,走出廠門就是青山一座,上麵鬱鬱蔥蔥,綠得可愛。拐過山腳,還有一彎清水,能不能喝不知道,但是想來至少可以濯我櫻兮濯我足。這裏的同事每個都憨厚淳樸,簡直是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空氣新鮮,食物新鮮,沒有都市的各種誘惑和煩惱,工作之餘看看書寫寫字,真是很好的生活。若是我有一段這樣的生活,我會積極一點,把它理解為上山途中的休憩,盡情享受一下這生命中難得的大安詳。
下
結束凱裏的審計,我們便與李叔叔的隊伍告別,他們所的審計師們在這個季節都過著四海漂泊的日子,結束了一個地方就要匆匆轉戰他處。他們離開的時候,我送他們出門,看著李叔叔慢慢走向汽車,忽然想起朱自清的《背影》。以前讀到這篇文章的時候,還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看到寫了背影就隻能單純的看到背影。現在自己也慢慢長大,對人生有了切身的體會,看到這樣蒼老疲憊的背影,也能心有戚戚,有所感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