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獵驚心(1 / 1)

哥哥不知從何途徑知道了我的眼疾,興許是丁香告訴了他,也許是哥哥親自問了子修。不久之後,一名名喚飛泉的琴師拿著哥哥的名帖出現在了杜家。婆婆知是江家派來之人,難得的沒有多加刁難,於是飛泉就留在了定風院中。

飛泉彈得一手好琴,琴音泠泠,錚錚融情。平日閑來無事時,我便聽他彈上幾曲,久而久之,也會和這個沉默寡言的琴師聊上幾句。他說他來自西競,背井離鄉來到鄰國討生活。小時候,師父曾帶我去過西競,聽飛泉提起西競,我便向他詢問一些西競的風土人情。

丁香見我不再為眼疾所擾,顯得很是欣慰,唯一有些不滿的是這段日子子修的早出晚歸。

自從晉雅公主造訪杜府後,太醫院似乎一下子忙碌了起來,子修幾乎是夜夜當值,我擔心他的身體,子修隻是勸我寬心,並不多說什麼。反倒是婆婆有次說漏了嘴,提起晉雅公主和子修秉燭夜談,相談甚歡。

那一晚我獨坐在窗前,撥弄了整整一晚的古琴,第二天我便高燒不止,丁香守了我整整一夜,直到子修從太醫院回來,我卻叮囑她不得告知子修此事。子修似乎很疲憊,我為他寬衣,他也不曾發覺我的不適。

我也不在意,一如往常地為他打理一切,丁香為我不值,我卻道她不懂愛。我曾言,隻要子修不與我言明這些,那我始終是他身後的江芷瞳。如今的他眼底情意仍是真,隻是越來越長的時間,他不是眉頭深鎖,就是對著那幅“雙燕”圖發呆。

不覺之間便到了皇上曆年春獵的日子,晉雅公主隨侍在側,公公和子修也是同行官員。春獵五日,家中隻剩下婆婆與我。每日我仍向婆婆請安,隻是視線越來越差,有時跨過門檻時還會磕到,婆婆的不喜我自是知曉的。於是除了必要的碰麵,我大多數時間都縮在了定風院中。

春回地暖,燕子南歸,撲騰著翅膀掀泥作窩,飛泉一曲《春燕》融情入景,可我聽著隻覺陣陣哀愁,大雁南飛,是否始終如一?兜兜轉轉,那牆上的雙燕究竟成全了誰的比翼雙飛?我飲盡杯中清茶,苦澀縈繞在舌尖,經久不去。

飛泉的琴聲悠揚,我卻越來越困,不知道何時伏案睡著。再度醒來的時候,模糊的視線中是子修猩紅的雙眼!

我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滿是驚喜的看著他,春獵五天,這才第三天,子修竟然提前回來!我按著椅背想要站起來,可是卻遇到了阻礙,一隻大手放在我的腰間讓我動彈不得。

我順著子修的目光,木訥的轉過頭望向身後,竟然是飛泉!他不知道何時坐在我的身側,雙手環抱我的腰肢,整個人靠在了我的肩頭睡著了,我努力的動了動身子,他茫然望著我。

我費勁全力從飛泉的懷中掙脫出來,一把握住了子修的左手,急切的說著:“子修,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剛剛我……我睡著了。”

子修甩開了我的手,扭過頭去,突然身子一震,我再次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那幅懸掛在高處的雙燕圖落在了地上,上麵幾個腳印格外的明顯。

當下,我也顧不得雙燕圖,水墨之畫,染塵後尚且能重新描摹,但人心一旦失望,信任便會岌岌可危。我再度緊緊地握住子修的手,坦然的望著他,正欲開口解釋,門口卻傳來了嚴厲的一聲責罵。

“子修你看,這便是你的好夫人!我本就覺得這琴師身份可疑,如今看來,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婆婆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即使隔了那麼遠,即使我的眼睛視線模糊,但我仍舊能夠感覺到她眼底濃濃的鄙夷,我轉過頭望著子修,唯恐他因為婆婆的話而動搖,“我……”我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因為子修的目光深深的刺痛了我。

他一言不發的望著我,一襲青衫卻帶著濃厚的疏離,修長的濃眉緊緊皺著,眼神凜冽的望著我,那眼神帶著嘲弄,仿佛在問:“你還能作何解釋?”

我把整件事情前前後後的快速想了一番,明明我睡著之前,飛泉在好好地彈琴,丁香為我暖茶……驀地,我環顧四周,尋找著那抹熟悉的倩影卻遍尋不得,我大聲的問著:“丁香呢?丁香哪裏去了?”

血色從我的臉上褪去,我極力的按捺住心底那個可怕的想法,子修帶著抹輕蔑的笑看著我,婆婆的聲音再度響起:“丁香不見了,她是你的丫頭,此刻出了事自然是逃之夭夭了。”

我心如死灰,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我的眼眶滑了下來,一切的不對勁正是從那杯茶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