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航班號和日期在電腦屏幕上出現時,這個號碼在他眼前有些發虛,放大,縮小。

他撐著桌子站起來,又咳嗽起來,他抱住頭,摘下耳機,在屋子裏抱著雙臂踱步,走了若幹圈,走到水池前,打開水龍頭,不斷地把冷水撲在臉上。

終於,他抬起頭,臉色異常蒼白,卻已經平靜,他走回辦公桌前,再戴上麥克和耳機。

屏幕上,各位院長和流行病專家正在估測這四位航空公司雇員的感染,這2周的潛伏期中,可能感染的範圍,幾個流行病學家立即運算模型,種種數據出現在屏幕上。

一位流行病專家說到:“按照現在已知數據建立的模型的運算……”

一位統計學家提出:“我覺得,我們現在已知數據所建立的模型,還不能充分估測這四位航空公司人員可能感染的範圍。畢竟,飛機是密閉小空間,在10多個小時共處如此密集的小空間,中間有若幹次準備飲料、飲食,共用洗手間。”

第三醫院院長:“如果這樣說來,短期內,很可能有一個病例數目的激增。”

第二醫院院長:“淩院長,現在杏林分部那邊,已經滿負荷了吧?如果突然增加病例數,新的專有醫療中心還需要10天才能投入使用,其他省市支援我們的醫療隊伍,也還要至少1周才能到位,那麼暫時,杏林分部那邊還要繼續堅持啊。”

淩遠閉眼輕輕按揉自己的手指關節。

流病司司長:“我們已經上報中央領導小組,希望能盡快統計出來病例數字,並安排專家隊伍的支援。我擔心的是,為了盡快控製傳染源,我們必須在電視台、電台公布新的情況,但是同時新的數據公布,確認病例的跳升,必然會在市民中引起極大的恐慌啊!”

淩遠已經不看視頻,飛速地找出各種文件,打開三台電腦,打各種備案,備注。

杏林分部休息區,林念初、區主任、腎內科主任等第一批接診患者的大夫護士坐在沙發上,還都戴著口罩穿著防護服,

李睿:“諸位老師,大家辛苦了。最艱難的第一輪,咱們大家一起闖過來了,我,”他長長吸了口氣,向大家,“什麼也不說了,隻希望所有老師都能順利度過1周的隔離期,之後,回家睡個好覺!”

林念初長長地噓了口氣,望著窗外的滿園陽光,微笑,給淩遠發短信。

第一醫院的樓道裏,淩遠穿著厚重的防護服、口罩、護鏡,一個一個地走過各門急診診室,再次強調操作規範。他回到辦公室時候已近黃昏,他打開著筆記本電腦,桌上鋪開著種種材料,他雙手飛快地打字,時而拿起電話,找人核對條例、數據。這時手機震動,他打開,看見林念初的信息——“再觀察一周,我就出杏林隔離區了。我要比你先回家了。這段不上班,苦練廚藝做家常菜迎接領導凱旋怎麼樣?”

淩遠看著,麵色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隨機回短信——“若說家常菜,我還是盼著妞妞以後孝順更現實點。”

發完短信,淩遠把資料存盤,沉了一下,拿起了手機:“李睿,有個緊急通知——昨日發現病例跳升,在一列國際航班上,發現了多位服務人員感染,我們周圍5個地市均發現與機組感染有關聯的確診病例,原本定為今天到位杏林分部的醫務人員,因此暫緩支援,所以——”

李睿拿著電話,聽著緊急通知,麵露為難:“我自己沒有問題,可是,我們這裏第一波進駐的醫護人員,有孕婦,有快退休的老師,有的家裏有才2、3歲的孩子……剛剛已經宣布完成任務,再讓他們堅持一個周期的話,不但對他們的體力和心態是挑戰,對於昨天剛進駐的醫護人員,對於我們承諾的信心也是挑戰……”

淩遠拿著電話,手有些微微發抖,沉聲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這也不是一件可以商量的事情——而且,我也在那列航班上。”

李睿拿著電話,震驚:“什麼?”他轉身,撐住牆壁。

淩遠輕輕揉著手指關節,低聲道:“我已經測試了,而且,症狀已經有了。小睿,你聽我說——”

李睿聽完他有條不紊的事項交代,直到淩遠已經掛斷電話,他還如同石化地握著電話,呆站在當地,神色間有著難以置信的痛楚。半晌,他才猛地抬頭,看表,臉上帶了些許的茫然惶惑,然而看著滴答行走的分針,終於是握了握拳,走了出去。他緩緩走過樓道,看著正在緊張有序地推送病人,清潔儀器的護士,匆匆而過,邊走邊看著醫囑單,檢查結果的醫生,正在一絲不苟地進行清潔衛生的清潔人員,神色異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