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颯最擅長描述描寫的,是台灣大都市裏錯綜複雜的男女關係,外遇婚變的問題又成為她關注的焦點。從處理婚姻困境入手,來發掘其中豐富而深邃的社會生活內涵,成為蕭颯解讀現實生活和女性問題的切入途徑。長篇小說《愛情的季節》、《如夢令》、《小鎮醫生的愛情》、《唯良的愛》、《走過從前》、《返鄉劄記》、《給前夫的一封信》、《如何擺脫丈夫的方法》,以及中短篇小說《明天,又是一個星期天》、《葉落》、《小葉》、《盛夏之末》等作品,都反映了這類生活內容。這種婚變題材的高密度複現,與社會生活本身的原因是分不開的。在台灣由農業社會向資本主義工商業社會的轉型中,台灣社會的家庭變遷和女性角色變遷,是最引人矚目的問題之一。在第一波的家庭解組中,因為經濟型態的轉變,農村社會的大家庭,隨著人口的都市遷移,一方麵迅速走向都市的“核心家庭”,另一方麵則成為留在農村的“殘餘家庭”。而在第二波的家庭解組中,隨著西方文化思潮的侵襲和傳統價值觀的急劇裂變,也隨著女性角色的多元化,都市“核心家庭”中原來的“男性中心”逐漸變更為”兩性分權”;加之資本主義工商業社會的人欲橫流與功利主義傾向,愛情、婚姻、家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誘惑與衝擊,社會離婚率直線上升,其中一部分婚變男女選擇了再婚,社會遂產生了新的“合成家庭”。在台灣家庭變遷的過程中,由於男權中心傳統的依然存在,由於男女在法律上的不平等,婦女兒童往往是“外遇”婚變的最大受害者。當今台灣,“外遇”已成為日益嚴重的社會問題,蕭颯的創作正是對這種社會現實的思考和回應。這其中,由於蕭颯本人也是“外遇”的受害者,對婚姻困境中的女性生存感同身受,因而她決定要從多方麵揭示“外遇”的醜惡和危害,以喚醒那些迷途的靈魂,並盡可能為痛苦中的人們尋求出路。當然,我們更應該看到,蕭颯的難能可貴之處,就在於“在現實的生活裏,蕭颯和你我一樣,有生存的得失與情感的困擾。在寫作生活裏,蕭颯卻一直站在冷靜的高點,如蒼鷹一般俯視眾生,敏銳的為我們捕捉許多瞬息萬變的刹那鏡頭,再以簡潔的文字作‘慢動作’的呈現。”
蕭颯對婚姻困境題材的處理,特別喜歡以台北人作為小說描摹的對象,常常刻畫出大都市“日光夜景”下的畸形社會景觀。台北作為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在功利主義價值觀的作用下,“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日益嚴重,傳統的價值觀念麵臨解組崩潰,生活的節奏急促緊張,都市麵貌瞬息萬變,處身其間,稍不留神就有被淘汰出局的危險。”蕭颯筆下的都市男女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或以功利或以欲望而相聚,或在商場上角逐,或在酒場上打轉,或在人生困境中掙紮,愛情婚姻的傳統價值與現實處境都已遭遇強烈的挑戰和懷疑,麵臨諸多的誘惑與陷阱。那種以“經濟”為導向的功利型兩性關係,使得都市男女時髦浪漫的愛情遊戲大行其道,男人外遇,司空見慣;女人充當“第三者”,並不鮮見;而工作的夥伴成了“午妻”的現象,也不斷出現。這使得蕭颯筆下的許多女性,雖然具有獨立生活的能力,但在處理轉型期社會中的男女關係的問題時,仍然充滿掙紮與無助,無法真正擺脫對男性的依附與對人性欲望的處理。《小鎮醫生的愛情》中,60歲的醫生王利一與18歲的護士劉光美發生婚外情,其年邁遲暮的結婚30年的妻子月琴,是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被丈夫的這場外遇所打敗;《明天,又是一個星期天》中的小學生教師謝淑清,同樣遭遇了第三者插足後的家庭婚變;《霞飛之家》中那個頗有生活強者風範的桂美,麵對婚姻關係的症結,也曾顯得相當無奈。諸多在愛情、婚姻的格局中受製於傳統倫理道德的女性們,仍然無法走出一條平穩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