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新女性主義文學的異軍突起(2)(2 / 3)

《殺夫》對封建勢力摧殘女性的罪惡給予了無情的揭露和痛擊。

《殺夫》是從兩條線索和兩代女人的命運展開故事的,其中又以年輕的女主人公林市的命運遭際為主線。從林市母親的命運來看,因為丈夫去世,她成了被封建家族勢力掃地出門的寡婦,隻好帶著年幼的女兒,住在破廟裏乞討度日。在許多天無食可進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一個軍人以兩個飯團為誘餌,強奸了林市的母親。此事被林市的叔叔發現後,便動用封建族權的力量,將林市的母親毒打後墜石投河。另一條線索沿林市的命運而展開,從叔叔的家庭奴隸,到丈夫陳江水的性奴隸;從孤苦無依中對鬼魂的敬畏,到忍無可忍的殺夫而導致的極刑,林市的一生成為父權製巨型語碼下一代又一代婦女非人境遇的悲劇性寫照。

《殺夫》的世界裏,一方麵是林市的叔叔為代表的凶惡、無恥、虛偽的封建家族勢力;另一方麵是野屠戶陳江水為標誌的獸性與血腥的夫權統治,弱女子林市為了生存的輾轉掙紮,無論是在暴力、侮辱下的馴服、哀求、拜禱,還是嚐試經濟自救、企圖逃離家庭的“突圍”,都無法改變她受人宰割的絕境。林市被逐步非人化、被迫走上精神崩潰的過程,赤裸裸地見證了傳統架構下男性權力的猙獰麵目。在這個男性權力統治的世界裏,叔叔為了換取長期吃肉不要錢的“肉票”,可以把孤女林市賣給野屠戶陳江水為妻;陳江水因為掌握家庭經濟權力和男性役使權力,可以任意對林市進行原始獸性的性虐待和性掠奪,並屢屢以食物作為充滿病態快感的獎懲工具。而林市,為求免於饑餓,惟有默默地忍受男性施加給自己的性暴力。情欲、暴力和食欲這些人類原始本能在男權社會中的交織,把女性變成了可以任意買賣的物品,供人泄欲的工具,服侍男性的奴隸。林市在父權統治桎梏下經濟不能自立的生存淒涼和自我被放逐的物化悲哀,寫盡了舊時代裏“生為女人不是人”的女性悲劇。林市後來在忍無可忍的精神恍惚中,將陳江水斬成肉塊,這種以弱殺強的原始性突圍,蘊含著一種對男權秩序的顛覆精神。“在象征意義上,可說是代表了對於女性遭受物化的反抗與控訴,將女性分崩離析、飽受切割的自我主體,投射到男性的肉體上。”從《殺夫》可知,李昂作為80年代台灣文壇上最見批判力度的女作家,她在性文學領域的大膽挑戰,她在女性本體意識上對台灣男女不平等關係所作的深刻思考,使她當之無愧地成為新女性主義文學創作的先行者。

對資本主義社會中的虛偽、荒淫和貪婪現象的揭露,是80年代李昂創作的又一側重點。這在《暗夜》等小說中得到充分體現。李昂曾把《殺夫》比作“吃不飽”的文學,把《暗夜》稱為“吃得飽”的文學。《殺夫》寫的是日據時代的農業社會生活,“吃不飽”的女性被人殘害欺淩,處於非人的無助地位;《暗夜》寫的是進入資本主義工商業社會後,中上層階級的生活。“吃得飽”後,一些人腐化墮落自我潰爛,人與人之間充滿互相欺詐,小說正是以此表示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李昂仍然是以性為武器,來對台灣社會進行解剖的。

比起《殺夫》,《暗夜》在思想主題的表達上,有了更新的高度。在《暗夜》中,掌握著經濟情報資4的報社記者葉原一邊與女大學生丁欣欣尋歡作樂,一邊又勾引朋友之妻李琳“紅杏之牆”,在金錢與性的角逐中,揮霍著自己的生命。實業家黃承德外有情婦,對妻子李琳非常冷淡,致使妻子在寂寞孤獨中感情出軌。黃承德明知真相卻不揭穿,隻是為了能從葉原那裏44不斷地獲取股票情報,所以他不惜拿妻子作變相交易。另一個任職於“道德裁決研究會”的年輕人陳天瑞;他冒雨跑到黃承德家中進行一番挑唆,其真實意圖是想通過黃承德借刀殺人,報複占有了自己情人丁欣欣的記者葉原。所以,作品在葉原與丁欣欣、李琳之間,黃承德與情婦和妻子之間,丁欣欣與陳天瑞、葉原以及留美博士孫新亞之間,實際上繪製了一個以金錢和性為網絡,內裏暗藏醜惡、奸詐、虛偽、荒淫的台灣資產階級社會關係圖,這裏有血的吸吮,有性的交易,有爭奪的瘋狂,有報複的惡毒,有嫉妒的烈火,有貪婪的窺視,有功利的圖謀,一句話,它充滿了欲望和罪惡。